丘靈仍然不出聲。
「我查過你,你在澳洲悉尼的事,我也知道,真奇怪是不是,有人雙雙服毒自殺,抑或是他殺?」
丘靈忽然轉過頭來,冷冷地問:「你現在住甚麼地方?」
他一怔,「呵,為了你,我住在小旅舍裡已經個多月,欠租。」
「帶我去看看。」
「甚麼,你願意到我處?也好,不然你也不知道我環境有多窘迫。」
她跟他到旅舍。
地下床邊都是空酒瓶,可見廉價旅館不是天天有人收拾。
「我需要錢。」
「多少?」
他試采地問:「你拿得出多少?」
「我並沒有承繼到大筆遺產。」
「這我也知道,但是,女孩子總比較有辦法。」
他說得對,丘靈的確想到一個辦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我明天一早帶錢來。」
「真的,不騙我?」
丘靈肯定點頭,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
「我會盯著你,丘靈,你是我唯一目標,你跑不掉。」
丘靈離開旅舍,沒有即時回家。
她到舊貨店買了一架手提電腦,再分別到三間銀行,一共提了一萬元舊鈔票。
回到家,她立刻在電腦上操作,天才的她只花了個多小時已經達成目的。
第二天一早,她走到市中心,用公共電話亭打了一通告密電話,接著,又買了兩瓶酒。
然後,到旅舍找到主角。
他還沒有睡醒,從前花梢亮麗的襯衫現在似一張抹檯布。
他宿酒未醒,「你這麼早來?」意外了。
丘靈沉默地關上門,從口袋拿出那疊鈔票,一不小心,整疊掉在地上,那人連忙搶著拾起。
他沒想到有那麼多,數一數,竟成萬,他意外,這女孩如此疏爽,看樣子還可以接二連三上。
他把錢塞在袋中。
丘靈放下兩瓶酒,他看到了,立刻取過開了對著瓶嘴喝。
「謝謝你,丘靈。」
丘靈輕輕站起來。
他的一隻手搭上她肩膀。
「丘靈,你對我,可也像她們那樣,非常好感?」
丘靈輕輕撥開他的手。
他呼吸的氣味,像一堆腐臭的垃圾。
他尷尬地笑,「我求財得財,應該心足。」
丘靈連忙打開門走。
那人繼續喝酒,忽然看到茶几上一具手提電腦。
「咦,」他說:「丘靈忘記功課本子。」
他想去叫她。
「不過,她還會再來,哈哈哈,不由她不再來。」
他倒在床上,手緊緊按著口袋裹的錢。
他隨即聽到急促的拍門聲。
回來了。
他點點頭,挽起電腦,打開了門,預備交還丘靈。
可是門外站著的是兩個穿黑西裝的大漢,面孔似臘像一樣,告訴他:「聯邦密探。」他倆出示證件,一湧而入。
那一天,丘靈照常在學校度過。
教授問她:「丘靈,你可是要轉到東岸讀書?」
「完全是家庭私人原因。」
「我們也知道留不住你。」
「家人要往東岸居住,不得不走。」
「到了東岸,一定有更佳發展。」
丘靈知道解釋無用,只得笑了。
忽然有同學進來,「大家快看十二台本地午間新聞。」
各人才轉移了注意力。
只聽得新聞報告員說:「聯邦調查局控告一名華裔男子未經授權進人美國空軍電腦部門,他被指擅自從賴特——帕德森空軍基地的一套價值一億四千八百萬元的電腦資料庫,下載一個密碼檔案,從而進人美國空軍部的電腦系統,查看戰機及武器的備戰狀態……
丘靈微微笑。
大家驚呼,「我的天。」
「這人有通天徹地本領。」
教授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丘靈,「丘靈也做得到。」
丘靈一聲不響。
「丘靈閱讀密碼猶如我們做一加一」
丘靈維持緘默。
「噓,犯案人也是華裔,別叫丘靈敏感。」
可是還有人說:「這種案子最犯禁忌,起碼判五年徒刑。」
丘靈心安理得。
有一段日子不必見到花襯衫了。
丘靈開始喜歡搬家,每次搬遷,都是新的開始,可以擺脫過去。
從前,肯定流浪的吉卜賽人也是這樣:犯下案子,偷了錢包,拐帶幼兒,立刻離開現場,走到另外一個地頭,受害人沒有苦主,只得罷休。
丘靈躲到東岸近郊住宅區。
她像是真正擺脫了過去,上學放學,終於同所有同齡的女孩子一樣生活。
雖然她的學業優異,不過,在天才班裡,很多同學比她更高明,班裡甚至有十一歲的碩士生。
她總算長多一點肉,多了一絲笑容,仍然不願多話。
畢業後,她在大學找到工作,尚未夠年齡考取駕駛執照,但是,已經支薪,經濟獨立。
一日,在華文報上看到一則小啟示。
「丘靈,生母尋找,請電郵下列號碼聯絡。王荔嬋啟」。
凌家不看華文報章,可是公司裡華人比較多,有人問:「丘靈,看,這人與你同名同姓」,丘靈不動聲色。
廣告刊登了兩天,停止了。
王小姐想必還在其他城市報紙上刊登這則啟示。
丘靈沒有回覆,開頭,她千方百計要拉住母親衣角,生母用盡全力掰開她的手,摔開她,拒絕見面,現在,這個奇怪的女人又著人登報尋找她。
王小姐是老好人,沒想過這一則啟事對丘靈生活的負面影響。
丘靈一連好幾個晚上沒睡著。
凌家還有一個人輾轉反側,那是即將要做新娘的鍾穎兒。
穎兒見丘靈房裡有燈,敲門進去聊天。
「你還在做功課,丘靈,你真用功,叫我羞愧。」
丘靈耐心微笑,她喜歡顏兒,這女子思想天真簡單,非常難得,世間少有。
穎兒忽然哭泣。
「怎麼了?」「我害怕結婚。」丘靈不禁好笑,是有這種新娘,臨陣退縮,怕得不得了。「可是,喜帖都已經發出去了。」「我怕結婚,怕生孩子。」她掩著臉。「放心,啟儒會好好照顧你一生。」「我怕他有一日會離我而去。」丘靈沉吟,不知怎樣安慰她。「丘靈,你怕失戀嗎,你怕結婚嗎?」丘靈搖搖頭,「我不怕。」「你怕甚麼.。」「小時候,伯母親離開我,以後,不再怕甚麼。」「你真幸運,膽子好大。」丘靈忽然笑,「是,我運氣不錯。」說著穎兒又不高興起來,「婚紗不好看,做壞了。」這時,有人敲門,「兩個女孩還沒睡?」是凌太太。穎兒這才回房去。第二天丘靈自實驗室回來,看到穎兒站在會客室一張茶几上正在又一次試婚紗。那件禮服端莊華麗,襯托得她像公主一般。丘靈站在門邊看了半晌。裁縫正在修改不滿意的地方,啟儒在一旁看報紙。「咦,丘靈,你回來了。」丘靈微笑,「新郎不應預先看到婚紗。」「誰管這些。」他把丘靈拉到一旁,攤開報紙,給丘靈看。「丘靈,生母病重,請迅速聯絡,王荔嬋啟」。「這是找你吧。」丘靈點點頭。「你可有與這位女士聯絡?」「沒有。」啟儒說:「我明白。」丘靈有點高興,「啟儒,你真的瞭解?」「他們又一次破壞了你平靜的生活,你時時被動,不知如何好,太不公平了。」丘靈不住點頭,「啟儒,你說得真好。」「你對生母,恐怕已沒有太多記憶。」「有,冰冷的公堂,判刑的剎那,一次又一次被拒見面,到陌生人家中住宿……」「那麼,別去理會這則啟事。」「這個廣告令我憤怒。」「幸虧看華文報的人不多。」「可是你看見了,我也看見了。」這時,穎兒拎著鍛裙角走進來,「啟儒,我這裡需要你。」丘靈立刻識趣地走開。她回來拿一點資料,又往實驗室去。辦公桌上有人剪出報上啟示並加備註:「丘,或者找的是你?怕你看不到」。一定有這種好心人,怕事主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