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是女?」丘靈好奇。
「都不重要,只需健康。」
丘靈點頭,「都這麼說,大方得很,可是將來不肯背乘數表,立刻青筋暴現,拿戒尺打他。」
穎兒大吃一驚,「什麼,現在還要背乘數表嗎?」
天色暗了,她倆回家去。
林遇方好像與未婚妻談判過,兩個人面色都似舊鞋底那麼難看,繞著手臂,一個看東,一個望西,當中像隔著一座冰山。
到了那種地步,只能說:幸虧還沒有結婚。
凌太太說:「替你們留了飯菜。」
穎兒挑食,笑問:「可有搾菜肉絲面?」
丘靈說:「我做你吃。」
遠遠一把聲音說:「真會做低伏小,這種本事,非同小可。」
丘靈忽然抬起頭來,朝她笑了一笑。
房兆芝寒毛豎了起來,那笑意非常天真無邪,可是嘴角透著一絲詭秘,大眼睛閃礫著機靈莫測的光芒。
連囂張的房兆芝都覺得不妥,她匆匆上樓回客房去。
林遇方到廚房找丘靈。
「對不起。」
「你又沒踩到我,幹嗎道歉?」
「有人不懂收斂。」
丘靈抬起頭,「不要緊,見面機會不多。」
穎兒在一旁笑說:「我想吃夠兩碗。」
林遇方見丘靈完全不接受道歉,十分沮喪,一個女子連生氣也不屑,可見他在她心目中沒有甚麼地位。
丘靈著著他客氣地微笑,像是問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告訴他:「明天我要到西雅圖面試。」
「呵,決定到微軟工作?」
「我得早點休息,以求良好第一印象。」
丘靈說完,便回自己房間。
她看到客房門縫有燈光,丘靈車牽嘴角,不動聲色。
她在書桌前做報告,到了九點左右,客房內有聲響,接著,有人出來叫林遇方。
林遇方在走廊說的話,全屋人都聽得見,可是大家都覺得不管他們的事,全佯裝聽不到。
首先,房兆芝氣急敗壞地說:「有虱咬,我渾身又腫又癢。」
林遇方嗤之以鼻,「凌家怎會有這個。」
「你看,大塊疊小塊。」
「怕是敏感吧,今日你吃過甚麼,有無接觸過油漆花束?」
「不得了,我臉上頸上,所有皮膚都又紅又爛。」
「別抓,越抓越癢。」
維於,凌太太出去看個究竟。
「哎呀,怎麼會這樣,我看你得馬上看醫生。」
房兆芝哭了,「送我去醫院,我像被千萬隻螞蟻在咬。」
「遇方,你送一送她。」
房兆芝忽然叫起來,「是那只幽靈,是那妖女!」
這次,連凌太太都生氣了,「遇方,送走了這位客人請她不要再回來了,凌家不單有蛇蟲鼠蟻,還多妖精魅怪。」
又一陣擾攘,他倆出了門,人聲靜下來。
丘靈動都沒動,仍然對牢螢幕工作。
凌太太推門進來,「咦,還沒睡?」
丘靈轉過頭來笑,「趕張報告。」
「明天面試可有把握?」
「十足十。」
凌太太忽然輕輕說:「房兆芝是討厭一點。」
丘靈唯唯喏喏。
「可是,我們不必同她計較。」
丘靈不置可否。
「不過,你還小,將來你會明白,應付那種人,一笑置之才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是,媽媽。」
凌太太一時不會意,站起來拉開房門,忽然又停住回頭,「你叫我甚麼?」充滿驚喜。
丘靈只是微笑。
「你叫我媽媽?」
丘靈點點頭。
凌太太滿心歡喜,「也是時候了。」
第二天早上,凌思聰剛預備送丘靈到飛機場,林通方趕回來。
凌太太關心問:「病人怎麼樣?」
他答:「太難相處,已經分手。」
「這也算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凌思聰咳嗽一聲,示意凌太太別管閒事。
「我送丘靈。」
凌先生叮嚀:「開車小心點。」
凌太太說:「丘靈,到了那邊,記得立刻打電話回來。」
凌思聰笑,「丘靈若聽話,那就還是客人,若渾忘家裡,那就真家女兒一樣了。」
一言說出父母的心酸。
丘靈忙不迭說:「我會立刻報平安。」
在途中,林遇方說:「同她訂婚,是父母的意思。」
丘靈說:「所以你離家出走,住在凌宅。」
「你好像不相信。」
「我信,我怎麼不信,自西雅圖回來,你得替我整容,新工作,新面貌。」
「你還會回凌家嗎?」
「我已當那是我娘家,可是我一生,注定要流浪,倦了,知道有個地方可以回去,是很大安慰,算不幸中大幸。」
「你的身世,我知道一點。」
丘靈笑一笑,不再出聲。
正如期望,她得到了那份工作。
那機構氣氛很舒服,像大學生度假村,永遠有人在喝咖啡,打乒乓,衣著隨便,多數是褪色襯衫長褲涼鞋。
可是,別叫外表瞞騙,工作起來,不眠不休是等閒事,老闆挺厲害,不規限上班時間,故此也沒有下班時間。
丘靈要求的福利,都一一得到。
回凌家的飛機上,她盹著了。
夢見自己很小很小,躺在女童院小床上,四周圍黑漆漆,受驚過度,她混身皮膚起了疙瘩,她叫媽媽,沒有人應她,她嚇得嘔吐起來。
「醒醒,醒醒。」
丘靈睜開眼睛,身邊座位有人問她:「做噩夢了?」
丘靈點點頭。「記得嗎,上午我們在微軟見過面,我也是去面試,我叫祁家健。」丘靈發覺這個英俊的年輕人穿著件橘黃色臘染花襯衫,可是,一點也不討厭。她隨口問:「你可得到那份工作?」「錄取了,你呢?」「我也是。」「咦,以後是同事了。」「聽說那處男女同事比例是十五比一。」那漂亮的年輕人擠擠眼,「所以,在飛機上先打好基礎。」丘靈笑笑。「很高興認識你。」可是,丘靈想,你不知道我是誰。雖然擺脫了出身的噩夢,我仍是一個幽靈,水遠像個吉卜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