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出車子,她一直說:「不要那麼快,心都抖出來了。」
到她門口,她說:「每次來,都想與你好好說話,不知恁地,你那裡永遠亂糟糟,開不了口。」
我微笑,「我知道,你想告訴我,在你小的時候,有一位神秘的女士,曾經照顧過你。」
母親知道我打趣她,「走走走。」她說。
我掉頭回家。
我喜歡開快車,這是我唯一的消遣及嗜好,尤其愛在彎角表演技術。載著兩個孩子的時候,他們會歡呼,丈夫會面色鐵青,他對我的駕駛術沒有太大的信心,並且認為開快車是不成熟的表現。
回到家,看到他已經返來,正在教孩子們做功課,一邊灌輸他們不良知識。
「……在研究人類如何能夠脫離軀殼以獨立腦電波生存,多刺激!」他口沫橫飛。
兩個孩子聽得入神。
我厭憎這項研究,聽都不願意聽,各國政府進行該項實驗已經良久,報章雜誌每每有最新的報導,原則每個人都懂,想深一層卻毛骨悚然,這比在空間鑽洞更可怕,人沒了身體怎麼個搞法?
一切概念根本往移動,既然只剩下一束電波,還要房子車子來作啥?更不用說是黃金股票了,再進一步說:能源食物醫藥也都作廢,連地球是否存在都無關緊要,成何體統?
我不接受這個想法。
塑膠心臟、金屬骨骼,什麼都可以,但要我變成一束電波,我還真的不幹。
有時候覺得母親說得對,世風日下。
我厭惡的看他們一跟,對弟弟說:「還不做功課。」
丈夫冷冷說:「早就做好了。」
「那麼如果你有空,請把五號送到廠裡去修理一下,打掃少了它還真不行。」
「你為什麼不去?」他瞪我一眼。
孩子們一看苗頭不對,都紛紛避開。
真悲哀,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夫妻一開口就得吵架,根本無法好好說話。
我揮揮手,「要是我一去不回頭,那才是最好的事。」
「真的,你會嗎?別哄我白歡喜。」他冷冷的說。
我聽了這句話,真的光火了。他太過份,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停止,這是我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我「霍」地站起來,取過車匙。
「你又到什麼地方去?」
「NEVERNEVERLAND。」
「你在說什麼!」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悲憤的說:「你從不關心。」
「你並沒有告訴過我。」
「你沒有留神。」
。「去吧。」他放棄,「別站在這裡一直控訴我,去得越遠越好。」「好,你照顧孩子。還有,希望你可以成功地將腦細胞自軀體內分裂出來。」
「何勞你擔心。」
我按鈕,大門刷的一聲旋開,我頭也不回的走出家門,開動車子,衝出去。
真悲哀,我們早應該分手,兩人根本沒有理由可以再生活在一起,分開至少可以靜一靜,讓我好好開始工作。
到母親家去住幾日?又躊躇下來。不行,她會不停地曉我以人生大義,還是一個人躲起來。
我自然沒有期望他會急著敲鑼找我,他絕不會這樣做。
我將車開上生命大道。太陽已將近下山,金光萬道映在紅霞之後,電腦課程時常要孩子以這種題材作描寫文,孩子們老翻出父母幼時的功課磁帶來抄襲,年年拿丙等。
也許我會懷念孩子們。
我重重太息一聲。
生命大道上有十三個著名的死亡彎角,技術高超的駕駛者可在十分鐘內走畢全程,甚至可以抽出時間觀賞大道一邊的海景。
速度。勁風,都使人心曠神怡。
在丈夫眼中,我是多麼的任性不羈不切實際,成日沉湎在自我中心世界……在他眼中,我一無是處。
我一手把著駕駛盤,一手撥開飛入眼角的碎發。
怎麼一回事?路障,這條路上怎麼會有路障?
我的車無法即時停止,自動路障受到電子感應後伸出巨型手臂來阻擋來車,在這剎那我童心大發,反而加速,在半秒鐘之空檔鑽過兩隻機械臂。
我哈哈大笑,怎麼,難不倒吧,心中不快似乎散去,車子繼續往前開。
第二道路障還配了音響效果,距離一近,立刻開始廣播:「注意,前面危險,注意,危險,請即回頭。」
回頭,回到什麼地方去?
不過心中也納罕,怎麼一路上看不到有其他車輛,這一段路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我重施故技,趁鐵臂閘下之前加速前往,再一次順利過關,不過心已經有點怯。
說時遲那時快,兩邊支路忽然閃出巡邏車攔截,車上深藍色的頂燈汪汪作響,逼我停車。
完了我想,這下子恐怕要停牌一年半載,我唯一的人生樂趣也報銷了,我開始發慌。
我扭轉方向盤,想要找個空檔好好停下來受制裁,但是兩架巡邏車實在貼得太近,我一時失策,看位看得不夠準,車子橫著飛出去,直衝向海邊懸崖。
巡邏車號角大響,我的心陡然靜下來,我不能命畢此地,我不過是出來散散心,一下子就要回家的,不不,我不甘心。
車子性能奇佳,我硬生生再把它轉向山邊,情願撞山好過墮崖。
車子擦向岩石,我先覺得震盪,身體似要迸跳出來,隨即聽見轟隆一聲巨響。
我已進入半昏迷狀態,心頭倒還清楚,並沒有太大的恐懼,只見眼前點點金星飛舞,越來越多,越來越亂,終於一陣黑,失去知覺……
第二章
我沒想到自己還會醒來。
恢復知覺時很怪很怪,第一還原的是嗅覺。
因為我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味。
這種味道非常陌生,我曾經聞過類似的香味,但沒有這麼甜,亦沒有那麼馥郁,這是什麼呢?
我緩緩睜開眼睛,不是撞了車?對,我應該在生命大道的懸崖邊,巡邏車上的警員了定會把我抓回去,說不定救傷車也快要到了。
真大幸萬幸,我沒有死,也希望不會固傷成為殘疾,身上配儀器零件到底不自然,我知道有人引此為榮,但那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