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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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真的?」我問。

  「真的。」

  「我相信。」

  「來,試一試我們的巧克力吻。」

  「什麼?」

  「吻。」

  一小顆一小顆的尖頂巧克力攤在鏤空花紙上,剛自機器間出來。

  吻。

  第五章

  真浪漫,他們還有這種閒情逸致替糖果取這種名字。

  我取一顆放進嘴裡,沒有取錯名字,真如嬰兒之吻那麼芬芳甜蜜,帶有一絲橙香。

  如果我能回去,一定要帶一些給兩個孩子嘗一嘗,還有母親,她是那麼懷念巧克力。

  「好過得多了吧。」方中信問我。

  我點點頭,答謝他的關懷。

  他按鈴,女侍取來兩杯飲料,用銀杯盛著。

  「喝下你會更舒服。」

  我知道這是可可粉沖的飲品,忙不迭的喝一口,燙了嘴,但還是值得的,真不愧是諸神之美食,我舔舔嘴唇,無限滿足。

  「還可以吧。」

  「這樣的美食,是否只有你可以供給?」

  「通街都有,兩角半一杯。」

  「孩子們也喝得起?」

  「自然。」

  「太好了。」

  「過獎過獎,所以,只要鑽研一下,你會發覺我們也有些好處。」

  我向他微笑。

  他在他的世界裡,恐怕是個吃香的王老五。

  他當著我面簽署了不少文件,沒把我看作外人,我只覺自己身份曖昧,這算得是什麼?我算是他的什麼人?

  在急難中,我與他認識才兩天,已成為莫逆。

  在這裡,我只有他一個熟人。

  「現在,讓我們談比較嚴肅的事。」

  「是的,」我說:「我怎麼回去?」

  他狡猾的說:「這個不算重要,剛才你說,可可要絕種,而我方氏的事業會得崩潰?」

  「我沒說過。」

  「陸宜,你對我要老實。」

  「你是聰明人,我怎麼教你。」

  「這間廠有三代歷史,職員共三百零七人,要結束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或者你可以安然步人廿一世紀,用化學品代替巧克力。」

  「化學品?我不喜化學品,對我來說,不香的花不是花。」

  「那你活該頭痛。」

  他點點頭,「能知未來,不一定能夠防範,並非好事,簡直是不幸。」

  他說得對。

  方中信開始有心事,是我不好,我不該告訴他那麼多。

  我問道:「該說說我的事了。」

  「我只是個糖果商,陸宜。」方中信說。

  「你太蹩腳了,我知道許多故事,有很多地球人肯拚死命把天外來客送回家鄉去。」我抱怨。

  「哼。你指那位先生,是的,他肯。」

  「誰,你說誰?」

  「這件事很複雜,要從長計議。」

  他在推搪我。不過他也說得對,這件事不能草率,這像是古代鄉間受了怨辱的女子,要去到京師告御狀,談何容易。

  要一步一步來。

  他把桌子上的文件一推,像是一天的工作就此完畢,好大的派頭。

  我們,我們要做到發昏才能拿到一點點薪水,,老闆連寫字樓也不設,發一套工具,人人坐在家中做,每分鐘動腦筋,根本沒有下班的時候。我羨慕方中信的生活方式。

  他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不見得日日這麼舒服,有時十點鐘還在廠裡。」

  「你的父母呢?」

  「他們在外國。」

  年少力壯的當權派,不用說。日子是過得逍遙他。

  「來,我們可以走了。」

  「我想看看我的車子。」

  他有點不好意思。

  我馬上不悅,「你把它拆爛了是不是?破壞,你只會破壞。」

  「你且別忙著罵我,我只不過開著它去兜了一次風。」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咦,你還懂得用這一句成語?」

  「一路流傳下來,怎麼不懂?」我瞪他一眼,「我告訴過你我是地球人。」

  我逼著他把我帶到車房去。看到車子無恙,才放下一塊大石頭。

  我說:「不准你的至親友好再來玩我的車。」

  「咄,要同樣做一部出來,也不是難事,只是我們還未找到大量生產的辦法,你稀奇什麼?」

  奇怪,這大概是我的錯,在二0三五年,丈夫一開口便與我吵,在一九八五年,方中信也同我吵。

  我從前一向沒有檢討自己,看樣子是我的不是。

  「算了,回去吧。」他說。

  在回程上他把車子開得飛快,像是炫耀。

  我仍然想回家。

  將來,當科學進步到可以在空間自由來往的時候,或許我們可以參加五天十天旅行團,隨便挑選一個年代去做客人。但來了不能口去,滋味可大大不同。

  到了方宅,甫推開大門,便有一隻花瓶摔過來,差點落在我的頭上。誰?人沒有出來聲音已經先奪人。我已經夠煩惱,不要再叫我應付多餘的人、多餘的事了。

  方中信把門踢開,像是應付殺手一樣。

  我看到一個妙齡女子站在大廳中央,叉著腰,雙眼圓睜,瞪著他,當然也瞪著我,她怒火中燒,咬緊牙關,誓死要與我們算帳的樣子。

  要命,我想,這一定是粉紅色浴袍的女主人,好,如今我水洗不清。我很疲倦的坐下來。

  那女郎與方中信攤牌,嘩,性如烈火,一手扯住他的領襟要請他吃耳光,而阿方也妙,一二三伸出手來擋,同她對招,純熟得不得了,分明是練習過千百次,這是他的老情人,毫無疑問。

  怎麼這麼凶,我與丈夫雖然唇槍舌劍,卻從來沒有動過粗,太過不堪。

  一邊嘀咕,一邊又怕花拳繡腿會落在我身上,痛不會很痛,不過一世英名就此喪盡。

  我想表自,又不知這種時候說什麼話,驚駭莫名。

  只見他們扭在一堆,醜態畢露,似乎還沒有進化為人。

  刺激過度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她放開他,目標轉向我,「你這騷貨,笑什麼?」

  我,騷貨?

  我說:「我不是他的什麼人,你別誤會。」

  阿方罵我:「沒義氣。」

  那女郎氣呼呼的坐下來,「你別讓他騙到你,他甜言蜜語,低聲下氣,什麼都來得。」她傾訴。

  「不會的,我不會受騙。」

  「你別誇口,他花樣多著呢。」她警告女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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