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心扉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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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守丹溫和地答:「你對我們母女特別好。」

  「你母親也待我不薄,我們都不是壞人。」

  守丹笑得彎下腰來,「你不是她的女兒當然這樣說。」

  對粱守丹來講,招蓮娜所有的苦衷與苦楚都不及出賣女兒來得嚴重。

  第五章

  那一夜守丹穿一件肉色網紗釘珠片的衣裳,在燭光下看去,好像沒著衣服,只見閃閃珠片,同她臉頰一般晶瑩。

  侯書苓輕輕說:「我敬漂亮的梁守丹一杯。」

  看上去倒是沒有比平日更疲倦。

  他說:「家父大病。」

  守丹頷首。

  「病榻上念念不忘我這個兒子,」侯書苓牽牽嘴角訕笑起來,「我心中實在難過。」

  守丹說:「你們感情很好。」

  沒想到侯書苓答:「不見得,皆因我特別不爭氣,所以累老人花精神。」

  守丹大奇,「但我聽說你是很能幹的人。」

  侯書苓看著她年輕的臉,笑了,「你自何處聽來?」

  守丹有點不好意思,「江湖上是那樣傳。」

  侯書苓笑意更濃,「你是江湖客?」

  守丹大膽地說:「我不是,但是我能令你笑。」

  侯書苓一怔,她說得對,他摸摸自己的面孔,多少個日子沒有笑過,怎麼一見這少女就情不自禁地笑完又笑,這確是她的魅力。

  守丹接著問:「有沒有其他的人令你笑?」

  侯書苓搖搖頭。

  守丹納罕,「一個也沒有?」

  侯書苓感喟,「一個也無。」

  他臉上的憔悴更甚,那種倦意,簡直從靈魂深處鑽出來,累積了不知多久,不是睡它一覺可以解決,也不是放一個月大假能夠鬆弛下來,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厭倦,酒色財氣,以及更大的名利,都不再能使他的精神振作,他倦得甚至已無力兼顧快樂與悲傷,侯書苓最大的宏願也許是第二天不必再起床,那樣,在下一世,也許有機會化身成為一個精神奕奕的年輕人。

  守丹問:「你為何疲倦?」

  他輕輕答:「告訴你,大抵你也不會明白。」

  的確是,守丹甚至不瞭解為什麼招蓮娜會累,但她對侯書苓的憔悴沒有共鳴。

  「你有沒有看到我身上的重壓,我的負擔,我的包袱?」

  守丹搖搖頭,「沒有。」

  侯書苓頷首,「是比較難看得到。」

  「會不會是你自己要背這些重壓?」

  侯書苓已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舉起杯子,「敬美麗的粱守丹。」

  那一個晚上,散席之後,他們仍然坐不同的車子,回不同的家。

  第二天,守丹曠課。

  那一天早上,她沒有像其他所有的早上一般,一骨碌爬起來。

  以往她有過多次不想起床的經驗,但終於還是強逼自己雙腳落地,梳洗更衣,去應付新的一天。

  她不敢試練自己,萬一曠課之後覺得適意無比,她的學業就會馬上宣告完蛋,假使賴在家中有罪惡感,那更不應曠課。

  那一日,她坐在家中,一點感覺也沒有。

  「心扉,我也開始覺得那種疲倦了,我並非特別不快活,也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已沒有起床的意願,似有一把小小的聲音對我說:『梁守丹,躺下休息吧』。真想問,有沒有明文規定,人要走遍多少路才能息勞歸主?」

  「守丹,如果那把聲音屬於電台廣播,請把收音機關掉,這麼早談休息?你還沒開始呢梁小姐,覺得疲倦,請早些上床。」

  那日,她原本約好於新生中午在圖書館見,她失約了。

  於新生撥電話到她家,「我遇到你同班同學,說你沒上課,是否生病?」

  「新生,假如我以後都不再上學,你可贊成?」

  於新生一呆,「你指輟學?」對他來說,年輕人分內工作便是讀書、考試、畢業,再升學,再讀書,再考試,再畢業,起碼讀到碩士,甚至博士,他想都沒想過少年人可以輟學。

  於是他再問:「你的意思是,休學在家?」

  「是。」

  「我絕對不贊成。」

  「我早知道你會那樣說,猜想心扉也不會同意。」

  「學業是我們的責任,你家在環境甚差時你都不曾放棄,怎麼現在經濟好轉,反而動了這種念頭?」於新生語氣痛心疾首。

  守丹笑起來,「讀書不是唯一的路。」

  「明早我來接你上學,我們路上再談,現在你且休息,希望一覺睡醒,人生觀不一樣。」

  守丹只聳聳肩。

  下午,羅倫斯洛來了,守丹與他討論同樣問題。

  沒想到他也堅持惟有讀書高,「守丹,書還是讀下去的好。」

  招蓮娜在一旁譏諷:「讀得你那麼多,還不是做跟班。」

  羅倫斯洛抬起頭來,「如果沒那兩張文憑,連跟進跟出都沒有資格,你就是個現成的例子。」

  招蓮娜噤聲,她就是因為沒有學歷,找不到較理想的工作,才漸漸走上這條路。

  羅倫斯洛這次是真心的,「守丹,假使不妨礙你什麼,不如繼續上課。」

  守丹對他說出心事,她用手掩著臉,「我覺得我已不配做一個學生。」

  羅倫斯一怔,輕輕拉開她的手,「你想法太狹義,對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

  「我覺得晚上那些由侯書苓替我添置的珠片晚裝比較適合我,白天的學校生活太潔白乏味。」

  「兩者並無衝突。」羅倫斯苦勸。

  「有,我轉不過來,十二小時黑,十二小時白,我不能適應如此複雜的身份。」守丹深深悲哀。

  招蓮娜逮住機會訕笑,「希望梁小姐在這個時侯也體諒體諒我當年的難處。」

  羅倫斯洛固執地說:「你非強迫自己習慣不可。」

  守丹抬起頭來,「人就是這樣累得話都不想多說一句的吧。」

  羅倫斯苦笑。

  「心扉,因為我們要不停扮演不同的角色,願或不願意,上天發下來的劇本強迫我們努力演出,所以一天即使睡足八九小時,也累得抬不起頭來。」

  侯書苓叫人送來的衣裳,都有一個特色,質地全是半透明,輕且軟,都輟著亮片,還有,流蘇特別多,披肩、裙腳上牽牽絆絆打著各式各樣結的穗拂動,掛起來要十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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