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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張懷德伸手擰一擰勤勤的面孔,「一年後邀你跳槽。」

  「檀先生對我不錯,我要詳細考慮。」

  張懷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考慮什麼,雙倍還是三倍酬勞?你這個精靈鬼,十個大人還不是你對手。」

  勤勤伸長脖子,「在這之前,我還得努力畫畫,鞏固地位。」

  張懷德歎口氣,「真想問問令堂,餵你什麼吃得這麼聰明。」

  電話鈴響,勤勤提心吊膽,這會不會是檀中恕回心轉意?

  不是,是傢俬店、電器店,新職員前來報到。

  勤勤悵惘,這檀中恕,簡直走火入魔,張懷德已做得最好,現在是輪到他有所表示的時候了。

  他們大人最喜歡小事化大,大事則弄得不可收拾。

  張懷德看她一眼,「你好像在等不知什麼人的電話。」

  「是嗎?」勤勤一怔。

  「同你說,他要是肯找你,終歸找得到你,放心好了。」

  話裡有話,不知是說給勤勤聽,還是給她自己聽。

  過一刻勤勤問:「楊光這小子沒令你失望吧?」

  「我們一定可以合作愉快,他管創作,我管推銷。」

  勤勤說:「我要走了。」

  「檀氏的人,不要老待在張氏,免得生枝節,惹麻煩。」

  「這分明是討厭我。」

  「我討厭你?你拿楊光出替你,代你到巴黎辦畫展,檀氏才這麼容易放過你,你倒說得風涼。」

  「你見過檀中恕?」勤勤發呆。

  「我與舊同事開了整夜會議才想出這個法子,他肯接受。」

  怪不得。

  「我們正連夜趕宣傳材料,真多虧你臨時來一招金蟬脫殼。」

  「對不起。」

  「有些人一聲對不起了事,他人不知要收拾多少麻煩。」

  勤勤只得拉住張懷德的袖子不住地搖晃,說不出話。

  過很久她才說:「我是近年來唯一為誠實付出代價的人。」

  張懷德自她一眼,「也不過是看在這個分上,不然誰替你填縫子,堵紕漏。」

  勤勤黯然。

  大隊出發前一日,為楊光舉行了一個小小慶祝會,張懷德邀請勤勤參加,她已有一段日子沒有看到楊光,他忙著做籌備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四個鐘頭。

  宴會中不少客人是檀氏要員,老實說,連勤勤都搞不清楚目前檀氏與張氏的關係如何。

  楊光看到勤勤,連忙迎上來。

  他一身白衣白褲,神采飛揚,一臉自信,已非吳下阿蒙。

  勤勤實實在在,再一次為他高興。

  楊光握住勤勤的手,「我不會忘記你。」

  「神經病。」勤勤摔開他的手,「誰要你報答。」

  「這機會原來是你的。」

  「不,機會只有能者方可把握。」

  「不要放棄工作。」

  「我已經不是檀氏公主,張懷德走後,我備受冷落。」

  張懷德在那邊叫他們,「別顧住卿卿我我,他不過去兩個禮拜。」

  引來哄堂笑聲。

  楊光笑語勤勤,「你不如將錯就錯,就這樣算數。」

  勤勤兵來將擋:「士可殺不可辱。」

  她喝了一點酒,情緒十分好,以過來人的身份,把需要注意的地方一告訴楊光。

  楊光蹲在勤勤身邊,一一聆聽,遇有不明,即時發問。

  客人漸漸散去,張懷德還在吩咐一兩個職員辦事。

  門鈴忽然響了一下。

  勤勤抬頭說:「別亂開門。」

  張懷德笑問:「你還沒喝醉?」

  她親自去應門,但是站在門口,良久沒有回來。

  勤勤覺得奇怪,不由得站起來,走到走廊去觀看。

  張懷德已經放了來人進屋,兩人正站著喁喁細語。

  是檀中恕!

  張懷德雙手繞在背後,身子靠牆上,面孔漲得通紅。

  檀中恕低著頭,像是已說完他要說的話,靜候答覆。

  然後,張懷德哭了。

  眼淚湧上眼眶,滾下臉頰,張懷德如一個孩子般激動,但勤勤看得出這是欣喜的眼淚。

  勤勤放下心來。

  不是每件事可以有這樣完美的結局。

  只聽得張懷德說:「我願意。」

  勤勤感動,她鼻子有點發酸。

  楊光偏偏在這時候在她身後問:「什麼事,到底是誰來了?」

  全世界最煞風景的,便是這個人。

  她連忙拉著楊光往後門走,「我同你出去散散步。」

  「為什麼?」

  「你別管。」勤勤用力推他。

  「你不說我不走。」

  「我要找一塊清靜些的地方向你求婚。」

  兩人自後門出去了。

  站在街上,楊光質問她,「鬼鬼祟祟,到底什麼事?」

  勤勤忽然之間發怒:「我從沒見過一個人,這樣蠢這樣呆,卻又生活得這麼興高采烈。」

  第二天一早,大隊出發到巴黎去了。

  勤勤有點失落,她也沒閒下來,利用這段時間工作。

  作品恢復了從前的水準。

  勤勤特意挑了一個清晨去掃墓,夏終秋臨,連她這樣年紀的人,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她恭恭敬敬鞠一個躬,放下一小束毋忘我。

  轉過頭來,卻看到不遠之處站著檀中恕。

  勤勤朝他點點頭。

  檀中恕走到墓前。

  勤勤退開,石子鋪的小徑長而且迂迴,走到一半,她發覺檀中恕就在她身後。

  她放緩腳步,等他上來,不徐不疾,並肩而行。

  勤勤覺得他有話要同她說。

  過半晌,只聽得檀中恕說:「張懷德已經答應與我結婚。」

  「那太好了。」一切恢復舊觀。

  檀中恕輕輕說:「已經失去一個,再也不能失去第二個。」

  勤勤說:「我真替你們高興,晚年兩人可以互相依伴。」

  檀中恕一怔,晚年,他抬起頭,在勤勤眼中,他們已經近黃昏了吧,真是殘忍。

  勤勤又問:「不會是一個盛大的婚禮吧?」

  檀中恕搖搖頭,「我們兩個人都愛靜。」

  「祝你們永遠幸福快樂。」

  「謝謝你,勤勤,你的出現為我們解開多年死結。」

  「那麼,」勤勤衝口而出,「我心裡頭的結呢?」

  檀中恕停住腳步,看著她。

  勤勤低聲疑惑躊躇地說:「一個陌生人,不會無故長得像另外一個陌生人。」

  檀中恕一怔,不出聲。

  「而且像得那麼厲害,連不相干的人都一眼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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