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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川很佩服孫竟成還能作出這樣冷靜詳細的分析。

  他卻忍不住了,「她人呢?老孫。」

  「警方趕到現場,發現她躺在公路沿海的草坡上,昏迷不醒,離開車子殘骸,約莫三十公尺。」

  「什麼?」

  「振川,你明白為什麼我把時間及距離的細節記得那麼牢了吧?」

  「因為整件事不可能!」

  「是,她應該被夾在車身之內,即使脫出,也不能爬行三十公尺。」

  「她受了重傷?」

  「不,振川,她連皮外傷都沒有。」

  振川驚愕地看著老朋友。

  「連擦破的痕跡都找不到。」

  「你兩個月前為什麼不來把這件事告訴我?」

  「只要她活著,只要她沒事,我已經樂得流淚,還管什麼其他?」

  振川跌回沙發內,覺得頭昏腦脹,也斟了一杯酒大口喝下去。

  「如瑛在醫院裡休息了三天就出來了,交通意外不了了之,雙方經過這一次,覺得人生無常,宜速速抓緊歡樂時光,於是就訂了婚。」

  「實不相瞞,訂婚後她搬來與我同住。」

  「後來發生什麼事?」

  「說,發生了什麼事?」振川緊張地彎著身子。

  「我不知怎麼形容才好。」

  「照事實說呀。」

  「振川,柏如瑛不再是柏如瑛。」

  這話雖然玄了一點兒,也並非聽不懂,振川試探地問:「也許車禍之後受了震盪?」

  「不,絕不,如瑛完全換了一個人。」

  「她不記得她是誰?」

  「不不不,她性格動靜嗜好完全沒有變,這種感覺只有最接近她的人才會知道。」

  「是什麼使你覺得可怖?」

  孫竟成一怔,叫出來,「你看出來了?」

  振川說:「你渾身顫抖,臉色發青,誰都觀察得到。」

  「振川,」孫竟成額角上的青筋湧現,「我懷疑如瑛不是人。」

  聽到這裡,林振川反而鬆一口氣。

  不是人,難道是鬼不成?!

  「我親眼看見,親身經歷。」

  「看見什麼?她在晚上,除下皮相,以彩筆描繪修補?」

  孫竟成大力喘著氣,走近窗口,手放在玻璃上。

  「振川,你說過,男女雙方分手,男方切忌提及女方不是。」

  「是,這是做男人最起碼條件,人格要緊。」

  「振川,你肯不肯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孫竟成把一隻指環交給他,「把這送還給如瑛。」

  振川跳起來,「這是苦差,我又不認識她。」

  「不認識只有更好。」

  「老孫,你究竟遭遇到什麼?」

  「今天晚上,我們在家吃飯,她親身下廚,那一道龍蝦湯,竟是墨綠色的。我,我,我不敢喝,她坐在我對面,瞇著眼,笑著催我快吃。我耐不住昏黯的燈光,去開亮了頂燈,要跟她說話,趨向她面孔,你知道我看到什麼?她的瞳孔受強光刺激,縮成一條豎線!」孫竟成嚎叫起來,「同貓眼一模一樣。」

  振川呆呆看著老友,一時不能接受他說的話。

  「我無法再忍,逃了出來,振川,你可別說我眼花,我知道我沒看錯。」

  振川喃喃說:「貓兒眼。」

  「我不能再同她一起生活下去。」

  「我以為你愛她。」

  「我愛的是柏如瑛,」孫竟成的聲音尖且高,像是要借此發洩心中至大恐懼,「不是一個女巫!」

  「女巫!」

  孫竟成已是驚弓之鳥,忽然間他指著牆角,大聲吆喝:「誰、誰?哎唷,振川,她追上來了。」

  振川轉頭一看,站在書房門口的是他管家老區。

  人嚇人的效果驚人,老區也跳起來,「少爺,什麼事,他是誰?」

  振川把竟成按下,「老區,去給我們倒兩杯熱茶來。」

  「半夜了,少爺,我聽到異聲才過來看看。」老區疑惑地盯牢不速之客。

  振川向他保證,「我們沒事。」

  老區走開。

  振川覺得孫竟成與柏如瑛之間已無藥可救。

  他怕她怕到這種地步,再拖下去也無益,這件事宜速速加以解決。

  雨勢小了一點兒,老區倒出香濃的普洱,室內氣氛緩和下來。

  振川似老朋友的身份不怕冒昧地說:「看得出你已不再愛她。」

  「不,振川,還有許多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現象……」

  「把一切因由濃縮,你是否不再愛她?」

  孫竟成不由得點頭,「我連家都不敢回。」

  「可以約她在外頭見,把戒指還給她。」

  「我不想再見她,今夜,我本想同她攤牌,但她已有未卜先知之大能,她存心毒殺我。」

  振川心想,孫竟成不行了,工作壓力太大,他撐不下去,他所說的故事,實難置信,若非是老同學,振川一定會懷疑這是他飛甩未婚妻的最富想像的借口。若非一開始就答應相信他,此刻振川說不定已出言諷刺。

  「振川,幫我忙。」他哀求。

  「我還是覺得應該由你親自把戒指還給她。」

  「那麼隨它去吧,我已決定到美國去躲一躲。」他竟撒起賴來。

  振川啼笑皆非,「你肯定你們曾經深愛過?」

  「換了是你,你的反應可能比我更糟。」

  「不,」振川肯定地說,「我的愛經得起考驗,我愛人愛一輩子,即使她變成一條八爪魚,我也要設法瞭解她。」

  孫竟成怨懟地說:「說時容易做時難。」

  「假如柏如瑛真的因車禍而生理起超自然變化,你不怕她令你坐的飛機失事?」

  這話一出口,振川就後悔,他沒想到孫竟成的臉色會變得似泥土那樣黑。

  他把老孫安置在客房。

  孫竟成累極垮在床上,振川一整個晚上都聽到他開口說夢話。「如瑛,如瑛!」他叫。

  看樣子也不是個沒良心的人。

  他的遭遇,可信成份到底有多少?

  倒是振川一夜沒睡好。

  男女間感情本來異常脆弱,一點點小事都可導致它失去平衡,有許多因由,他不願說,振川也不能逼他說。

  第二天振川醒來,只聽得窗外瀟瀟雨嘀嘀嗒嗒,猶未停止。

  下得樓來,管家老區遞上早報,說:「孫少爺要我跟你說,他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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