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業?鬧著玩的,嬉戲,你當是真?」
「我這一去,是半年的事,你與翠芝隨後分批來看我一兩次也就是了。」
「大姐,假如媽媽在生,她一定照顧你。」雋芝心痛如絞。
「對,於是你又怪責自己了:都是你不好,否則母親活到八百歲,陪我們到永遠,看我們的曾孫出世。」
雋芝撫摸姐姐雙手。c
「雋芝,我知道你反對這件事。」
「我只是害怕,我怕失去你,已經失去母親,不能再失去姐姐。」
「雋芝,醫學不一樣了,尹醫生稍後與我會合,他對是次手術感到莫大興趣。」
雋芝苦笑,指指姐姐腹部,「這是名符其覽的千金小姐。」
祝氏三虎這時嘩一聲推倒整張三座位沙發。
「要不要我帶他們走?」
「不不不,我還有話同他們說,不能厚此薄彼呀。」
雋芝取起手袋告辭,能夠愛真好,無論對象是誰,都是最大的精神寄托。
到了樓下,她看見姐夫的車子停在咖啡座門口,這時她又想吃客三文治,便推門進去。
雋芝看到一幕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戲。
老祝與一位妙齡女子坐在環境幽美的噴泉邊,正在進行激烈的辯論,兩個人都激動投入到對四周圍的人與事不加以任何注意。
他竟把她約到這個地方來,妻與子就近在咫尺,這樣肆無忌憚,毫不合蓄的作風使雋芝覺得厭惡,這簡直就是猥瑣的。
噴泉水聲嘩嘩,雋芝聽不清他們的對白,但這種戲文已經上演過七千次,雖是默劇,雋芝也有足夠想像力把正確對自給填充上去。
此列,那戴著千遍一律大耳環的女子一定在說:「你答應與我雙棲雙宿,此刻又想食言,你沒有人格!」
雋芝邊吃邊喝邊替女方的對白作出註解:小姐,你說對了,他當然不是正人君子.否則如何拋妻離子跟閣下泡在一起。
又見老祝握緊拳頭申辯,不用問,他必然說:「我家發生了重要的事故,我倆關係有變,我必須離開本市,你毋須爭辯,孩子是祝家的骨肉,我焉能坐視不理。」
女方這時犯了大錯,她忿忿不平問:「我的地位,竟比不上一個未生兒?」
啊哈,這下子可精彩了。
不知進退的人,總要捱了耳光,才會忍痛倒下。
果然,老祝冷笑起來,一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樣子,有意把過去種種,一筆抹煞,對他來說,也並不是難事,能夠抹掉唐筱芝那一筆,這位女士不過算零星找贖,當然更易處理。
過半晌他說:「我會跟你聯絡。」
完了。
雋芝真正聰明,竟把他倆的對白猜個八九不離十。
那個女子掩臉痛哭起來,雋芝不曉得她什麼身份,可想而知,沒有智慧,稍有腦筋的人,都不會陷自身於不義。
她站起來,匆匆離去,一如言情電影中三角關係中的失敗者。
老祝召侍者結賬。
這時,他剛剛看到慧黯的小姨坐在他對面把最後一口火腿芝士三文治放入咀吧。
他不禁走過去坐下,「你都看見了?」
雋芝點點頭。
老祝惋惜地說:「平日,她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女子。」
雋芝調侃他:「太愛你了!」
老祝看小姨一眼,拿她沒折,「她不願意等我.她不准我走。」
「沒關係,六個月之後,以你這樣人才,自會找到新機會新伴侶。」
「雋芝,我已焦頭爛額,別再取笑我。」
「誰放的火?」
老祝不語。
「告訴我,,你怎麼會想到離婚的?」許多問題,雋芝連易沛充都不敢問,可是對姐夫卻百無禁忌。
「從頭到尾.要離婚的是筱芝。」
「都是女人的錯。」雋芝笑吟吟。
「筱芝好嗎?」
「過得去,老祝,希望你們共渡這個難關,以後即使東南各自飛,也不任夫妻一場。」
「多謝你的祝福。」
「你的兒子下來了。」雋芝指指玻璃。
三個男孩子濃眉長睫,都長著俊朗的圓面孔,高矮如梯級般依序排列,衣服鞋襪整
齊美觀,不要說老祝視他們為瑰寶,連雋芝看了都覺舒服,而那位女生居然想與這幾個孩子一比高下,注定落敗。
雋芝看著他們父於四人上車。
老祝說:「雋芝,有空來看我們一家。」
雋芝朝他們揮手。
一星期後,她陪姐姐取得飛機票,立刻通知老祝依計行事。
本來叫他們上了飛機才相認,可是三個男孩在人龍中一見母觀,已經圍上去,筱芝為之愕然,雋芝連忙作純潔狀躲至一角。
老祝名正言順站出來掌管一切,統一行李,劃連號座位,自然做得頭頭是道。
筱芝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只是拖著兒子們的手。
那老三至可愛,把耳朵貼到母親腹上,細心聆聽,「妹妹好嗎」、「妹妹有多大」,他已知道那是他妹妹,他是她哥哥。
筱芝遠遠看向雋芝,目光中有太多複雜的感情,盡在不言中。
雋芝與姐姐眉來眼來,示意她「這種要緊關頭你就讓他們出一分力吧。」
這個時候,敏感的雋芝忽然發覺另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注視祝氏一家五口。
雋芝看到一張熟悉的面扎,啊是那個第三者。
她只穿綿襯衣與粗布褲,頭髮梳一條馬尾巴,臉容憔悴,然而也與一般打敗仗吃癟了的面孔沒有不同之處,忘記戴那雙大耳環,反而有點清爽相,自她慘痛扭曲的五官看來,她對老祝,的確有點感情。
只見她癡癡凝視祝家團聚,不知是羨慕還是痛心。
雋芝覺得非常悲慘,這永遠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人人都是輸家。
就在這個時候,易沛充趕來送行,一隻手搭在正發愣的雋芝肩上,把她嚇得跳起來。
他問她在看什麼、她沒有回答,兩人雙雙上前向姐姐姐夫道別,雋芝把她親自設計的孕婦服交給姐姐。
百忙中雋芝一回頭,已不見了那雙眼睛。
它們白亮麗了那麼些年,白白做了別人的插曲。
祝家終於走了,雋芝空下來,寫了許多稿,卻也覺得額外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