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她比煙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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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再看王玉時,她的面色大變,她咬咬牙,說:「兩位有沒有空?請到我家來,我給你們看一點東西。」

  我不想看,我也不想再折磨她。

  但編姐真夠殘忍,她說:「來,大家還等什麼。」

  王玉已經抓起手袋走出了餐廳。

  在停車場王玉找到車子。我眼珠子都掉出來,嘩,淺紫色的林寶基尼,發了神經了,在平均時速十五公里的城市道路網上開這種陸地飛機,錢太多花不出去還是怎麼的。

  我們三個女人全擠在前座,往王玉的家開去。

  王玉的駕駛技術不但頗差,而且德行也奇劣,不斷地搶燈、轉線,驚險百出,要不是她那有名的面孔出奇的美艷,早已被人問候祖宗十八代。

  在車中編姐向我擠眉弄眼。

  我們駛抵一幢豪華住宅區,王玉下車,咬牙切齒地用盡吃奶力拍攏車門。

  她說:「這個家,便是我與石奇同居三年的地方!」

  難怪她忘不了他。三年,太久了,起碼亦要三年後她對他的記憶才會淡忘。所以我一直勸那種結婚十年的女人不要離婚,等忘記那個創傷時,已經白髮蕭蕭。

  「你們為什麼不結婚?」我說。

  「因為他從頭到尾沒想過要同我結婚。」王玉的雙眼似怨毒得冒出血來。

  我閉上尊嘴。

  早說過每個人都欠另一個人一筆無名債。

  這邊廂石奇三年來忍著不提婚姻,那邊廂每天向姚晶哀求三百次。老天冥冥中開這種玩笑折磨人,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們跟著她上去。

  公寓的間隔很普通,奇亂無比,不知有多少天沒有收拾,室內有一股煙酒宿味,潮嗒嗒。

  編姐忍不住,立刻不客氣地推開一扇窗,讓新鮮空氣透進來。

  我與她都是衛生客,冬天都開窗睡覺,寧願開足暖爐。

  我們把沙發上堆著的七綵衣物投至一角,坐下。

  那些名貴衣服可能從來未經洗滌,散發體臭以及各種香水味,要命,開頭我以為印度人才有這種味道。

  王玉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

  王玉取出大疊照片簿子給我們看。

  編姐略翻一下,不大感興趣。

  我瞥見都是她與石奇合攝的親熱照片,不過分,但也夠肉麻的。

  真奇怪,他們做事全不顧後果,亦不留個餘地,這類照片落在旁人手中,有什麼益處呢?

  編姐說:「王玉,你最好把這些東西收得密密的,登出來,對你的害處多過對石奇的。」

  「我不管!」

  「損人不利己是愚者行為,這樣一搞,也許他永遠不回來了。」我說。

  「你們沒有看到剛才他對我的情形?嘿,好比陌路人!」

  真是一個死結,解都解不開來。

  我與編姐很沉默。

  傷心及妒忌的女人往往似一隻瘋狗,再也不能以常理推測她們的所作所為,但願我們永遠不會淪人這種萬劫不復的地步。

  「他在離開這裡的時候同我說,只要我替他守秘密,有一天他會回來。我替他守了多久?一年整。在這一年當中,他電話也沒來過一個,見到我跟陌生人一般。我找他這麼多次,他沒應過我一次,還要我等多久?」

  我冷眼看她,我要是她,我就守一輩子。成年人最忌不甘心,在事後數臭床上人。當初你情我願,跑到床上去打交情,事後又互訴對方不是,簡直不像話,狗也不會這麼做。

  王玉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一落千丈。

  我第三次暗示編姐要走。

  編姐卻問:「秘密?什麼秘密?」

  「姚晶的秘密。」她狠狠說。

  「姚晶還有什麼秘密?」我失笑。人都去了。

  「怎麼沒有。你們可知道,她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

  我與編姐都呆住,面面相覷。

  我聽見編姐說:「別胡說。」

  「沒有人知道吧,」王玉得意洋洋,整個人豁出來,「我知道,石奇也知道。」

  「不可能,」編組站起來,「懷孕需要九個月的時間,她從來沒有離開觀眾那麼久。」

  王玉唇槍舌劍,「是她走進電影界以前生的。」

  「那孩子呢?」

  「早已過繼給別人。」

  「我不相信,」我氣急敗壞地說,「你最好不要亂說,沒有人會相信你,你提不出證據,況且姚晶已經去世,你不能再詆毀一個死人,否則石奇不饒你。」

  「你焦急了,」王玉笑,「你也知道這件事不是沒有可能的,是不是?」

  「這太可怕。」我用手掩起面孔。

  編姐問:「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石奇。」

  「他怎麼會把這種事告訴你?」我氣憤莫名,姚晶真是所托非人,人家把她出自肺腑的秘密當體己話來講。

  「所以我相信石奇會回來。」王玉說。

  我冷靜下來。我也開始相信他會回來。他們兩個人是同一類人。

  「這個孩子,姓名叫什麼?在哪兒可以找到她?」

  王玉大笑起來,「我要是知道,我還等你們來問呢,我早就將之公佈於世。」她笑得那麼歡欣。

  我汗毛都散開來,打一個冷戰。

  我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拉著編姐的手臂。

  「獨家新聞你們不要?」

  編姐的回答令我很安慰:「我們不要。人死燈滅,對於死者。傳統上我們予以尊敬。」

  她與我同時站起來,離開王府。

  編姐舒一口氣,我也是。

  連電梯走廊裡的空氣都比王玉的客廳來得暢通。

  我哺哺說:「這個可怕污濁的女人。」

  「算了。」她說。

  我們乘電梯來到街上。

  編姐說:「針不刺到肉不覺痛,事情不臨到自己頭上是不知道的,可能你在失戀的時候比她更痛。」

  「她痛?」

  「自然,你聽不到她遷怒於人的嗥叫?」

  「怎麼沒有人勸勸她。」

  「說穿了我們都是寂寞的人。」編姐笑,「我亦找不到勸我的人。」

  我們默默走在街上,不由自主走進咖啡店。

  我們對坐許久,我問她,「你信不信王玉所說?」

  編姐點點頭:「信。」

  「你怎麼會相信?這明明是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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