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她比煙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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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別說得那麼遠,就算是壽林吧,如果家裡不喜歡他同我來往,他還不是掉頭就走?

  新文報只此一家,他身為總經理,離開我還是離開他家,選擇是很明顯的。

  「張家又為何因這種小事而跟姚晶過不去?」

  「我不知道。他們有他們的苦處,有點名望的老家族,恐怕人面很廣,媳婦有這種歷史,叫親友在背後議論紛紛,大概是難堪的。」

  「會嗎?」編姐很懷疑。

  我們是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下班把房門一關,扭開電視,又是一天,當然不覺得生活有何痛苦繁複之處。

  年前再婚的女友參加新翁姑的晚宴,碰巧是母親節,那婆婆向我女友說:「你也是母親,祝你母親節快樂。」

  真是曖昧,也分不出她是關心還是刻薄,我聽了馬上多心,直接感覺是這個婆婆不好相處,替女友捏一把汗,果然,過沒多久,她跟丈夫分開。

  人際關係千絲萬縷,哪裡有什麼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故事。

  是以到後期張煦住紐約,姚晶住香港,夫妻關係名存實亡,就是因為其中夾雜牽涉的人太廣。

  我問對編姐說:「你彷彿很久沒寫稿子,快操練操練。」

  「寫不出來,有時候星期五興致勃勃地開始寫,一日也有三五千字,正在慶幸下筆順利,一個週末後再也續不下去,抽屜裡又多了一疊廢紙。」

  「日子久了也不再嘗試,只寫一些小品,三五百字,日日清。」編姐說。

  「將來誰寫姚晶的故事?」我說。

  「你。」她始終不肯動筆。

  太辛苦了,這樣的大任竟落在我身上。

  我也得先找到答案再說。

  馬家傭人對我們很客氣,放我們進屋子裡。

  馬東生的屋子佈置很舒服,傢俱是五十年代所謂流線型的式樣,保養得很好,現在看上去不但不覺古老,反而新奇,在懷舊狂熱影響下,連一支柏克五一金筆都是難能可貴的,何況是滿堂名貴家什。

  等足一小時,他打過電話到寓所,傭人把我們名字回過去,他約我們第二天見面,打發我們回去。

  但是第二天再去的時候,傭人不肯開門,我們中了調虎離山計。

  我們立刻知道毛病在什麼地方。我倆太過大意,暴露了身份,馬東生立刻知道我們是為姚晶而來,警惕十分。

  幸虧我們已有電話號碼,但打來打去,傭人只說馬先生人不在香港。

  我看整件事要靜一靜才能再把他交出來,窮逼一隻驚弓之鳥,對我們來說,也沒有好處。

  「來,我們先去三顧草廬,別忘記朱老先生。」

  我們去得很及時,朱家大小十餘口,已辦好移民手續,日內就要動身,看到我倆,朱老很是詫異。

  他問:「你們還在做姚晶的新聞?」

  「不不不,不是做新聞,只是擱不下手。」

  「與你沒有關係的事,知道那麼多幹嘛?」朱老問。

  「不,我一定要查出為何她要把遺產交給我。」

  「因為你可愛呀,那還不夠?」他也很會說話。

  「不夠。」

  「你們不會在我這裡再得到什麼。」

  「我們已找到馬東生。」我說。

  這小老頭。

  他一直知道馬東生,偏偏任由我們繞圈子。

  「他不肯見我們,那是沒有用的,」我用很卑鄙的手法,「朱先生,請你告訴他一聲,我們必要時會得在他家門守上幾日幾夜,請代我們向他保證,我們絕不會把他所說當新聞寫出來。」

  「這又是為什麼?」老先生不原諒我們,「他是個正當生意人,你們何必去騷擾他。」他對我們的神色有點厭惡,「別人為了二十年前的舊事來打擊你的生活,你又如何?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一代年輕人只有私慾。」

  這樣的控訴是很嚴重的,我馬上噤聲。

  編姐白我一眼,「她不會說話,朱先生,你不要怪她。」

  「你們兩個人,放著正經事不做,還想知道什麼呢?」

  我說:「我想見姚晶的孩子。」

  「孩子更加與你們無關,為什麼不讓她好好過日子?」

  我勉強地笑道:「朱先生把我們說得像蝗蟲似的。」

  「你們難道不是?」他站起來,「電話,儘管幫你打,人家見不見你,我可不敢擔保。」

  他走開。

  我無端給他罵一頓,覺得悶。

  第七章

  編姐說:「你應當為姚晶高興,有這麼多人維護她。」

  給她這麼一說,我的氣消了一半。

  真的,姚氏兩姐妹就不見得有這種苦心。

  過了好久也不見朱先生出來。

  編姐身邊剛巧堆著一隻大型紙盒子,裡面都是藝林公司的舊畫報,非常有歷史價值,她翻得愛不釋手。

  朱老終於亮相,他攤攤手宣佈結果。「馬先生說無論如何不見記者,如果你們在報上亂寫,他告報館,而且斷不止律師信、道歉啟事那麼簡單,他會把你揪到法庭去,時間金錢在所不計。」

  我與編姐面面相覷,沒想到碰到定頭貨。

  「到此為止吧,小姐。」朱老先生心腸又軟下來,看樣子他無法對女性板面孔,真是個好人。

  「姚晶為什麼不把錢給女兒?」我死心不息。

  「她不需要。」

  「為什麼不需要?」

  老人家被我纏得慌,叫出來:「她的養父母及親生父親環境都很好!」

  沒有人要挑晶的錢。

  也沒有人要她的愛。

  「只准再問一個問題,」老先生氣呼呼地說。

  我剛要再發問,被編姐一手按住,「朱伯伯,這些畫報你還要不要?」

  「全要丟掉。」

  「送我好不好?」

  「你儘管拿走。」他鬆一口氣。

  「來,幫我扛箱子。」編姐向我使一個眼色。

  我同朱先生說:「幾時我到美國來看你。」

  他立刻寫地址給我,「你要是問我個人的私事,無論多隱蔽都可和盤托出。」

  「謝謝你。」我很感動。

  其實寫他的故事又何嘗不是一本好小說。為什麼以前沒有想過?

  那日我們沒有收穫,除非你喜歡看電影畫報,像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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