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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琪只覺得雙腳像浸在冰水裡,一股寒氣漸漸升到胸前,接著上了頭,牙關忽然嗒嗒響起,原來她混身簌簌發抖。

  祖琛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臉色蒼白,像是被人在鼻子上重擊一拳。

  郁滿堂年紀比他們大,經驗比他們堂兄妹豐富,知道他們對住宅經已出售一事一無所知。

  他歎口氣,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打擾了,今晚我掃了你們的興。」

  他是個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能有婦人之仁,他告辭。

  祖琪向前走了兩步,忽然軟倒在地,飲泣不已。

  「祖璋祖璋,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祖琛扶她上樓。

  那幾十個客人也不顧主人是否在場,一直玩到凌晨,直到食物與酒都報銷了才紛紛離去,所有食客的態度,都是這樣的吧。

  天蒙亮祖琪才靠著沙發入睡。

  紗衣已經換下,面孔洗淨,她疲倦得不得了,整夜打電話找祖璋,一次,綠門俱樂部的酒保說:「彭祖璋?他在這裡好一會兒了,我去叫他。」

  可是過片刻回來,「他不願聽電話,他走了。」

  祖琪氣得直哭。

  祖琛索性開了車出去找他。

  早上九時正,彭宅門鈴又響起來。

  傭人正在收拾舞會殘局,一時沒理會,再響了幾次,才去應門,門外站著兩個臉上沒有笑容穿黑西裝的男人。

  「找彭祖琪小姐。」

  傭人只得上去通報。

  她推醒祖琪。祖琪知道債主上門,避無可避,她反常地勇敢,輕輕說:「我馬上下來,給他們斟茶。」

  祖琪洗一把臉,換上一件白襯衫,下樓來。

  聽見腳步聲,郁滿堂轉過身去。

  他看到了彭祖琪。

  白襯衫藍布褲的她比昨日更加清麗,要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楚楚動人這種字眼,是用來形容什麼樣的人。

  郁滿堂說:「彭小姐,早,今日我來正式收房子,這位是歐陽律師,他對這宗買賣的來龍去脈知道得最清楚。」

  律師已打開公文包把有關文件擺出來。

  這時,郁氏問:「令兄呢?」

  祖琪鎮定地說:「祖琛正出去找祖璋回來。」

  「彭祖璋在綠門俱樂部。」

  祖琪奇問:「你怎麼知道?」

  「只有那裡還肯讓他賒數。」

  祖琪大眼睛更加空洞,人家對她兄弟的行蹤,比她更清楚。

  她原先以為祖璋只是愛吃愛玩,沒想到他會傾家蕩產。

  事到如今,祖琪不由得硬著頭皮上,她問:「我們該幾時遷出?」

  律師頭也不抬,「上個星期五。」

  郁君暗暗佩服這年輕女子在要緊關頭的堅強。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打開,彭祖琛用力把祖璋推進門來。

  兩個人嘴角都有損傷,可能是打過架,但祖琛終於把他揪了回家。

  祖琛關上門,「你還要躲到幾時去?這間房子你妹妹也有份,你得向她解釋。」

  彭祖璋宿酒未醒,大聲喊:「不關你事,彭祖琛,不用你扮好人。」

  祖琪過去把他按住。

  祖璋忽然哭了。

  祖琪指著文件,「是你簽的名?」

  祖璋答:「是。」

  「是你把這幢祖屋輸給財務公司?」

  「是。」

  「你知道我倆已無家可歸?」

  他忽然明白了,抱著妹妹嚎啕大哭。

  這是怎樣發生的事,不過是三五個晚上,在私人會所,玩撲克牌,金色的籌碼,美女伴坐,然後,愈輸愈大,最後,有人告訴他,他已欠下巨額債項。

  要翻本也容易,把屋契交出,簽一個名,可繼續做上賓玩下去,手氣一定會轉好。

  果然,他贏了,美女都圍著他,對手滿頭大汗,如喪家之犬,真開心……

  然後,運氣又轉,他一敗塗地。

  太容易了,輸一條街也非常簡單,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輸掉整副家當。

  祖琛給祖璋一杯冰水。

  郁滿堂與歐陽律師毫不動容,這種事,他們見得太多。

  這時,祖琪輕輕走到勝利路七號的新主人面前,鼓起勇氣:「郁先生,可否通融一下?」

  郁滿堂沒出聲。

  他看到大廳牆上還掛著「生日快樂」字樣。

  他忽然問:「昨天誰生日?」

  祖琪答:「我。」

  「幾歲?」

  「二十一。」

  他轉過身子與律師商量幾句,律師抬起頭來,「一個月,彭小姐,這已是最大寬限,下個月三十號之前請你們搬走。」

  祖琪耳畔嗡一聲,覺得天旋地轉,她扶住椅背。

  她清清喉嚨,「謝謝你,郁先生。」

  這時,祖璋忽然指著郁君破口大罵:「就是你這種奸人,乘人之危——」祖琛連忙把他拖出去。

  郁滿堂臉上露出十分鄙夷的神色來,但是他一聲不響,朝祖琪點點頭,離去。

  祖琪頹然坐下,用手托著頭。

  祖琛問堂妹:「你可有私蓄?」

  祖琪說:「我比祖璋又好多少,都用來買衣服穿了。」

  「你們這一對二世祖!」

  祖琪聽了,歇斯底里地哭出來。

  祖琛說:「到我宿舍來暫住吧,地方小一點,不過設備齊全。」

  祖璋還在嚷:「我不會連累你——」祖琪低頭,「也只得這樣了。」

  祖璋叫:「我去加拿大靠朋友,放心,我會自力更生……」一點悔意也無。

  像那種天生殺人兇手,落網是因為不幸,居然怨氣沖天。

  又像靠女人維生的男人,一直認為女方荷包攤得不夠大。

  祖琪過去握住哥哥的手,「祖璋,你知我愛你。」

  祖璋別過頭去,「我朋友在撒大卡通有農莊,春季用飛機播種,不知多好玩。」

  祖琛冷冷看著他,當他是神經漢。

  祖琪歎口氣,「你還未清醒。」

  待彭祖璋真正醒過來,祖琪已在收拾傢俱雜物。

  他無比歉意內疚,但倔強地不肯認錯。

  「我遇到老千。」

  「我應該一早報警。」

  「我根本身不由主。」

  祖琪消瘦憔悴。

  消息大約已經傳開,平時一起玩的李宇江、梁金雄、伍健文,黃曉棣……統統不見人,熱烈追求的汪惠宇、周漢釗、張子豪、廖光顯等人,影蹤全無。

  祖琪彷徨不知所措。

  祖琪到堂兄祖琛的宿舍一看,發覺房間還比不上她原來的衣櫃大,一時不適應,悲從中來,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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