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健雄和女主角被眾人簇擁在中間,和我正好面對面相向。真討厭!又是這樣的巧合!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即使只是淡淡的一眼,我也不得不承認,裴健雄當真是神采高雅,氣宇非凡,和女主角並肩而立,郎才女貌的,驚艷全場。
我輕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用力拉上門。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十分的不舒服,有種酸澀的感覺。
離開望海樓,倒媚死了,迎面就碰到大伯母、小姑和懷靜。大伯母親切的招呼我,小姑在一旁也寒暄了幾句。
「媽,走了啦!我肚子餓死了!」懷靜站在她母親身旁,口氣十分地不耐煩。
我知道懷靜不喜歡我。上次的事件後,她更是氣我入骨。大伯母對我客客氣氣的,大概也只因為我好歹還是閔家三房的大小姐,在掌權、發號施令的二老面前最受寵愛的人吧!
大伯母瞪了她女兒一眼,然後客氣又抱歉地結束她的問候。她沒有邀請我加入她們的晚宴。
我暗自冷笑,懶得回禮就自顧轉身走開。
難怪大伯母始終鬥不過二伯母!手段這麼差勁,連起碼熱誠的作功都懶得造作,如何鬥得過事事仔細、處處小心的二伯母!
其實這樣也好,省了那些虛偽的客套,我們彼此都可以自在些。
我沿著人行道慢慢地走著:華燈初上,街店流瀉出哀傷的曲調,我愛聽的那一首歌。「藍色的街燈」在夜霧中徘徊,我對街凝望,看不見天狼星在夜空中閃耀。
七點不到,我走進教師休息室,把手上的大紙包平放在裴健雄的桌位上。然後才到教室,呆愣著出神。
時間還很早,教室只有我一個人,我夢似的立起身,像遊魂一樣,在風和大氣交流的空間穿梭遊蕩。
我在尋找。找什麼呢?不知道。那個背影很模糊,四週一團的迷霧,迴盪著歎息似的低回聲。
我應該是在林蔭的深處,因為我聽見風過林梢的低語。可是,我什麼也看不到,除了一團團紗似的迷霧!我像是踩在飄忽的雲端裡,是溢滿落葉的小徑嗎?不知道。我體會不到那真實的觸感。
那個背影越去越遠,越來越模糊,我一直追,大聲叫喊,迴盪的還是那夢似的歎息。我覺得冷汗流滿了全身,漸漸迷失了方向,四周只有一團團迷霧「閔懷椿,你在做什麼?」
誰?是誰在叫我?我急速地回頭,伸出手抓住聲音來源的方向——
「你瘋了!發什麼神經?」
我心頭一震,班長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我的手正緊抓著她的手。
我放開手向她道歉,沒有多解釋什麼。她聳聳肩,回到自己的座位。
剛剛是在做夢嗎?我對自己搖搖頭,也回到座位,趴在桌上休息。大概是真的累了!倦意漸次地襲來。
是我自己醒來的,一睜開眼,只見滿屋子的人,笑聲、說話聲、吆喝聲、夾雜著像菜市場一樣。我一臉驚愕的表情,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就全變了樣?剛才的冷清寂靜當真是另一個鬼魅似的世界?
我抓住玫瑰,問她什麼時候到的。她先是睜大眼睛,然後咯咯地放聲大笑起來。
「你還在做夢啊?都第一節下課了。」
「第一節下課了?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我是叫了啊!」玫瑰一副冤枉的表情:
「你睡得跟豬一樣!還是班頭說你大概是身體不舒服。早上還跟瘋子似的,一身的汗,拚命抓住她的手不放。裴裴過來看你一會,要我們別叫醒你。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我說。
「還有一件事。你今天下午要不要留校?」
我點頭。
「那恭喜你了。過了今天,從此可以脫離苦海。
其實我倒覺得失去了一個好機會。」
「到底是什麼事?」
「有人反映說星期六下午留校浪費太多的時間。你知道的,很多人都有課外初習。還有人說不公平,等於是變相為少數人特別輔導。裴裴二話不說,就說照大家的意思。有些人就是心態不平衡,其實他這樣全是為我們好,那些人真不知好歹。不過,取消留校,考試還是照常。」
我想,他也不見得多喜歡考試,強制同學留校輔導。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人家好歹是留學回來的,誰在乎窩在這種學校當個小教員!」
玫瑰囉囉唆唆講一大堆,我勉強聽懂一些,可是今天到底要不要留下來?
「你還聽不懂我的話?今天是最後一次,你們下午還是要留下來。」
「你呢?」我問她,雖然答案很明顯了。
玫瑰嘿了一聲搖頭。
「我倒希望我每個星期都能留下來。可惜!我的數學太好了。亂羨慕你的!」
什麼意思?玫瑰不知有意或無意,好幾次語句暖昧,暗示我和裴健雄有什麼關連,卻又不像嫉妒,倒像是月下老人在牽線,像上次紙條的事。可是她的神態又十足的玩笑的戲試——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奇怪,她不再戀慕裴健雄了嗎?
也許,她什麼意思都沒有,是我自己敏感多疑,心裡有鬼——
「那你今天下午不能等我了?」我沉默了一會,才問道。
「對不起了!對了!前幾天我和冬瓜找了家補習班,英數的,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搖頭:
「不了!我媽咪會幫我找家教的。」
「這樣啊!那就算了!我只是覺得最近我們三個人不管做什麼事,老是三缺一的,都是我和冬瓜在一起,你好像越來越疏遠了。」
玫瑰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倒真說中了我們之間的缺口。我對她無力地笑了笑,心裡覺得很抱歉。
「不提這個了。明天出不出來?」
「出來,當然出來。玫瑰大人有令,小的豈敢不從!」
「貧嘴!別到時候借口一大堆。」玫瑰笑罵。
明天我的確和勞勃瑞福算是有約,無妨,總是可以錯開的,只是一頓飯。
「我哪敢,不被你剝掉一層皮才怪I」我誇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