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時問你如何應付。」
「帶著你進考場。」
連環啼笑皆非,「你不擔心父親的病?」
阿紫語氣轉得異常淡漠,「他有那麼多醫生,還有香寶珊,還有徐可立。」明顯地表示不滿。
「他也需要你關心。」連環不以為然。
誰知阿紫毫不留情地說:「他傷害我母親,他趕走她,我恨他。」
連環被阿紫怨懟的眼神嚇一跳。
「沒有人告訴我母親在哪裡,沒有人提起她,一個人不會從此消失在空氣中。可是你看他裝得多好,姐姐又多麼曉得順從他。」
「阿紫,快自樹上下來。」
她熟練地借力,一手攀住窗框,另一手握住連環的手,躍進房來。
連環握住她柔軟的手,感覺她仍然是小阿紫,內心一陣溫馨。
耳邊卻聽見她說:「你對我生分了。」
連環勸道:「我們都已長大。」
阿紫固執地答:「你長大姐姐也長大我沒有長大。」
連環被她可愛的神情迷惑,只是笑。
房門外是他母親的聲音:「連環,香先生要見你。」
連環應一聲,就在這一點點時間裡,阿紫已經消失蹤影,只見窗外樹梢不住震動。
徐可立在大門口等連環,好似怕連環不認得路,一直把他帶到書房處,敲敲門。
書房門打開,出來的是香寶珊,陡然看到一個高大的年輕人,一時間沒想到是誰,露出驚愕的神情,過一會兒才輕輕說:「是你。」
她過去握住徐可立的手,仍然對連環有點顧忌。
多好,連環想,一成不變,依然故我。
第四章
他大大方方走進書房。
香權賜笑著說:「連環,你長得像大人一樣。」
連環也笑。當然,他已經是大人。
「連環,你看,那日我才同你父說,我們已經老得不堪。」他語氣親切,指著椅子叫連環坐。
連環卻聽出他內心有點淒苦。
「老連說你要進大學,暑期到我公司來實習如何?徐可立可以教你。」
又是徐可立。
「你同他都會是出色青年,社會要靠你們接棒。」
連環很尊重地默默聆聽。
一輪客套之後,香權賜有點倦容,他又說:「我的身體不好,比不上你父親壯健。」
他走到長窗前,向下凝望。
連環知道他該告退了,站起來說:「香先生多保重。」
香權賜回頭,「多注意學業。」
連環輕輕開門走出走廊。
那天晚上,父母對他說,進了大學,希望他寄宿。
連環差些想大聲疾呼:不,我不介意做僕人之子,你們不必把我往高處送。
父母的用心太過良苦。
他悶得往外邊跑。
找到林湘芹,建議看電影,從一家戲院走到另一家,連看三套喜劇,才消除煩惱。
接著問湘芹:「還有什麼節目?」
湘芹咕噥,「眼都花了,還去哪裡。」
連環低著頭笑,他是普通人,湘芹是尋常人,他們在一起才無牽無掛。
過兩日,香宅又出了宗特別新聞。
徐可立親自來找連環。
連環見他臉有溫色,不知何故,禮貌地迎出來。
徐可立開口:「拜託你連環,開車到學校去接一接香紫珊。」
連環立刻知道有事。
「本來應該我去,但是我實在生氣,不想見她。」
連環莞爾,又闖了禍,這是阿紫本色。
他把補習學生遣走,立刻駕小車往女書院。
阿紫並不在門口等他。
連環停好車,走進學校。經過查詢,才發現阿紫被拘留在教務室。
教務主任看上去是位德高望重的女士,怒氣沖沖走出來,連環見她臉色,立刻明白徐可立真是聰明人,找他來做替身。
教務主任劈頭便問:「你是香紫珊什麼人,她父母為什麼不來。」
好一個連環,氣不急臉不紅,不答反問:「請問香紫珊犯什麼事?」
教務主任瞪起銅鈴般眼睛:「香紫珊已經被開除!」
連環深深吸一口氣,「可否求情,可否給她一次機會。」
「不行,沒得商量。」那位女士斬釘截鐵。
連環見無可挽回,便也轉了語氣,「那麼,請把學生交出由我帶回家。」
「她還沒有向我道歉。」
「她已經被開除,沒有必要向你道歉,快快釋放香紫珊,校方無權拘留學生,她再不出來我去報告派出所。」
教務主任在職二十多年,頗積聚了一點權威,幾時聽過這等無禮言語,一般家長上來拜見名校老師,幾乎要親吻她的手背。當下她氣得臉色煞白,「怪不得,怪不得,由你這種家長把她縱容成這樣。」氣得簌簌地抖。
她以為連環是香紫珊大哥。
「香紫珊是一隻爛蘋果,校方不懲罰她,」教務主任指天發誓,「社會也會懲罰她。」
連環毫無懼色,重複要求:「請立刻把香紫珊交給我。」
「姑息養奸!」她拂袖而去。
連環獨坐候客室等候放人。
幸虧不到五分鐘香紫珊便出來了。
她笑容滿臉,「連環,我早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坐下。」
「讓我們快快離開是非之地。」
「坐下。」連環提高聲音。
香紫珊看見粗眉大眼的連環似有點動氣,只得輕輕坐下。
連環誠懇地問:「可否告訴我,你犯了什麼過錯。」
阿紫眼睛一亮,他竟然不知道。
恰才上課,教務主任因香紫珊功課惡劣命她站立當眾點名指責。阿紫越來越不耐煩,抄起一本硬皮書便用力摔到洪論滔滔的老小姐身上去。
香紫珊沒想到有人會避不開。
那本書正打在她鼻子上,竟打出血來,整個課室為之沸騰。
來接她的連環競不曉得此事。
全校都知道了。
本來要報警,然而聲張此事,對校方名譽大有影響,故此急召香家家長來訓話。
誰知反而被連環痛斥一頓。
「說呀。」連環追問。
阿紫委屈地答:「我測驗偷看。」
連環疑惑,「校規這麼嚴?照說一次大過也就足夠。」
阿紫微笑,「管它哩,有些人一點點權柄在手,就拿雞毛充作令箭,我們走吧。」
連環見她一點不在乎,便想說她一兩句,卻見香紫珊笑嘻嘻無牽掛,便不忍心。這女孩子吃苦的時間多,開心的時刻少,算了吧,反正本市有的是女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