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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能看得這樣透徹,也屬湘芹始料未及,感覺十分悲涼。

  連環的母親在洗衣服的時候,發覺兒子的口袋有一方白麻紗手帕。

  她一怔,她認得它,如今用手帕的女孩子不多了,記憶中湘芹是用這種手絹的,不會這樣幸運吧。失而復得,值得慶幸。

  正想進一步追究,湘芹的電話已經來了。

  很大方得體,當中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親切地問候,並且留言請連環回電。

  真不容易,連嫂想,委屈都放心裡,一點小性子也不露出來,抹掉女孩子本色來遷就連環,豈是容易,真要多疼她一點。

  連環不在家。

  區律師通知他:「出乎意料,我一同對方律師接觸,香夫人聽說是你,毫不猶疑就撥出時間,但是她要到週末才回來,我們給你訂了星期天下午四點正,不要遲到,地址是孤騖路四號,記下來沒有?」

  連環一愣,他們住得近得不得了。

  步行過去才十五分鐘。

  儘管如此,連環仍然早到,他在門外徘徊一會兒,看準了時間,才按門鈴。

  應門的是女主人本人。

  她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明艷,穿著她最喜愛的顏色,把門開得大大的,歡迎連環進屋。

  她讓他在書房坐,一邊笑語:「長大了,可以喝杯啤酒了吧。」

  那把聲音,若不留神,一下子就誤會是香紫珊。

  細心的連環,看著她倒啤酒,遞杯子,驀然發覺,她沒有動過右手。

  他抬起頭來。

  對方笑一笑,「物理治療沒有做好,傷口肌肉糾結,一隻手不便伸展,算是殘廢了。」

  連環十分難過。

  「所以你看,我總得討回一點點公道。」

  連環看著她不語。

  「我變了很多?」鄧女士好似懂得閱心術,「經過那麼多事,人總會變。」

  連環輕輕移動一下身體。

  黃昏夕陽自長窗射進來,全室似膝上一層金光,氣氛優美。連環小時候,老以為住在此等華夏中的人,一定快活似神仙,他此刻的想法有點不一樣。

  她溫柔地問連環:「你這次有什麼要求?」

  「請你撤銷官司。」

  香夫人一怔,「我還以為同香紫珊有關。」

  「正是為了她,她情緒非常困惑,恐怕支持不住,請予她幫助。」

  香夫人凝視連環,忽然啞然失笑,「她這樣同你說?」

  「不,由我自己觀察所得。」

  香夫人笑意更濃,「多謝你關心她,但據我所知,她情緒不安,卻不全是為這個原故。」

  連環一怔。

  「我讓她本人同你說好不好?」

  她撳一撳鈴,女傭進來,她吩咐傳二小姐。

  連環忍不住欠欠身,沒想到阿紫在這裡。

  「連環,她這樣不開心,是因為徐可立的緣故。」

  連環如中了一記悶拳,半晌作不得聲。

  「你自己同她說吧。」

  香夫人站起來離開書房。

  連環並沒有等到香紫珊出來,他自長窗穿過花圃往原路上回去了。

  那麼,就讓徐可立來解開這個鈴吧,他已不適合多管閒事。

  他努力與林湘芹拾回舊日情誼,他們多數約在外頭見,有時老遠路趕出去,只為看一部電影,說幾句話,使連環感到安慰的是湘芹永遠朝氣勃勃,給他無限鼓勵。

  時間逼近了,老連不得不問兒子:「香寶珊訂婚宴會就在後天,你同湘芹代表我們吧。」

  連環轉過身來,「不,我們不去。」

  老連訝異,「我同你母親沒有出客的衣裳。」

  「馬上去買現成的。」

  「你們到一到不就完了,我們進去,不知是招呼客人好還是招呼自己好,多尷尬。」

  父親有父親的難處。

  但連環不願意看到阿紫。

  湘芹笑,「辦法還是有的,我們在門口打個圈子,主人家看不見我們就算數,反正客人多。」

  無論什麼事到了湘芹那裡,總能化繁為簡,無聲無息就解決掉。

  那日大宅花園設了帳篷,只見客人肩並肩那樣擠逼地站著喝雞尾酒,連環深覺不可思議,徐可立交友竟如此廣闊。但是這些人,在他要緊關頭,都打算拔刀相助嗎,抑或這樣想太天真?

  在環問湘芹:「可以走了嗎?」

  「主人家等你過去握手呢。」湘芹笑著哄撮他。

  連環只得走向前去與徐可立打招呼。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得身邊有客人說:「那小子,接受了香家大部分財產,兼接收如花似玉的香家大小姐。」無限艷羨。

  這還不算,另一人冷冷接口道:「不止是大小姐,恐怕還有二小姐。」

  連環猛地轉頭,想用目光把那多嘴的人揪出來,搜索半天,不得要領。

  他發誓永不請客,這些人,吃飽了主人家的飯就說主人家的是非。

  「連環,」那邊徐可立叫他,「這裡。」

  連環過去與他緊緊握手。

  第七章

  人逢喜事,香家大小姐居然也和顏悅色地與連環頷首。

  湘芹讚歎,「她長得真美,比照片更好看。」

  連環看她一眼,湘芹倒是對那張生活照印象深刻。

  連環又問:「可以走了吧。」

  「我想喝一杯果子酒。」湘芹溫柔地懇求。

  「你在這裡等我,別走開。」

  走開?不會。湘芹站在白色裙邊帳篷的角落看眾生相,她十分欣賞花園派對的情調,撲鼻而來的是玫瑰花香,令湘芹想起《當我們年輕的時候》這支歌來。

  「我知道你是誰。」

  湘芹轉過身來,看見日光照不到的內廳站著一個白衣少女,斜斜地靠著玻璃門框,隱隱約約聽見她的笑聲。

  剎那間湘芹也知道她是誰了,渾身汗毛像一隻貓似豎起來。

  湘芹把平日所有的溫柔敦厚收斂起來,揚起一角眉毛,瞪著她,握著拳頭,十萬分警惕。

  湘芹沉著地說:「我也知道你是誰。」

  怎麼會忘記!

  當天晚上樹頂上那只向她扔石子的精魅就是她,湘芹永遠記得她的笑聲與她那張面孔的輪廓。

  她中石子的部位到現在這一刻還在痛。

  湘芹沉著地斥責她,「你又打算冷箭傷人?」

  香紫珊又笑了,她微微走出來一步,好讓對方看清楚她,她也想看仔細這名手下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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