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薇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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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她老闆笑了。過一會兒她說:「你的聲線怎麼了?甜美愉快,光聽聲音就迷死人。」

  「燕窩的功能。」

  「我馬上叫人送上次會議紀錄到府上來。」

  「沒問題,我頗知道這件事的首尾。」

  「芳契,打扮漂亮點,美人計永遠管用。」

  芳契打蛇隨棍上,「那應該由你親自出馬。」

  小夥計送文件上來時芳契與他打招呼,「小明,好呀!」她伸手過去。

  小明犯迷糊,看著她,「你是哪一位?」

  「我就是呂小姐,把文件給我。」

  小明觀察她良久,「對不起,呂小姐,我想借你的電話一用。」他要撥回公司求證。

  芳契詫異,沒想到小伙子辦事那麼認真。

  芳契自然說好,在陽光下小明把她看得更清楚,搖搖頭,撥通電話,咕咕噥噥說半晌,轉過頭來叫她聽。

  芳契接過聽筒說:「張主管,我是呂芳契。」

  「呂小姐,」張主管笑,「勞煩你把工作證給小明看一下,同時簽收,讓他核對簽名式,不好意思,他有他的難處。」

  「沒問題。」芳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豈能怪他。

  那小明對過龍飛鳳舞的簽名式無誤,仍然存疑,不得不交上文件。

  他忍不住問:「呂小姐,你喝咖啡加幾顆糖?」

  「我從來不加糖,怕胖。」芳契笑,「謝謝你,小明,再見。」

  小明只得離去。

  在門口,那孩子拍拍自己的頭,搖一搖,揉揉雙眼,發了一會兒呆,才找到電梯下樓。

  芳契接過文件,也在發愁,幸虧富華那邊沒有熟人,不然的話,不曉得如何收科。

  來不及了,她即刻做了咖啡,把文件搬到寫字檯前,聚精會神看起來。

  這一看看出好幾個漏洞來,奇怪,明明可以借此鞏固己方地位,為何老闆薄而不為?

  忽然之間芳契明白了,她抬起頭來。

  老闆的精力不夠,照顧不暇,所以沒有看到這些紕漏。換句不客氣的話說,即是她老了。

  芳契看了看鐘,她已經在這張桌子前坐了個多小時,這正是她二十餘歲始自大學出來的作風:釘在文件面前一整天不言倦不覺悶,她早已無法做得到,最近辦公,她每隔三十分鐘便要起座逛一下,不但比從前慢,水準也設法比從前高,她的體力何嘗不在衰退中。

  這才令她最最傷心,不,不是臉上的雀斑。

  芳契用電腦寫下一大堆對策,按鈕,打出來。撕下,一看,發覺底下有人加了一句:對付誰?只恐怕對方無招架之力。

  芳契一怔,這並不是光與影,這是神奇電腦改裝後獨立得到的結論,芳契靈機一動,索性把整套會議記錄餵進電腦尋求解答。

  不消五分鐘,分析來了,每一項討論之下,電腦都有意見,俗雲,觀棋不語真君子,它做不到,它的意見不但多,而且刻薄,在一個不大高級的決定旁,它註腳:難怪他們說,人類與猿猴的遺傳因子只有三巴仙的差異。

  好處是,諷刺完畢,總有更好的辦法提供,其中一篇草擬的宣傳稿,被彈得一文不值。

  芳契差點要與它接吻。

  有它作助手,或是做它的助手成功還會遠嗎?」

  芳契收拾文件,時間到了,她要出門。

  慢著,換衣服當兒她想:世上最令她困惑的事之一是《紅樓夢》這本書後四十回的真版本究竟如何發展,憑電腦的推斷能力,似乎不難把整個結尾寫出來。

  她決定回來便做。

  慢著,這麼說來,它照樣也可以推算到人的未來?

  芳契握緊手,太驚人了。

  她匆匆換上新衣服單刀赴會。

  走進富華的會議室,便有人向她行注目禮,一位小姐過來招呼她,「華光公司?」見芳契點頭,便問:「呂芳契小姐還沒到吧?」

  芳契說:「我就是呂芳契。」

  好幾個人轉過頭來,「訝異地看著她那張冷做秀麗的臉,帶著不置信的表情:這麼年輕!早聽說華光有這個厲害腳色,卻沒猜到她賣相奇佳。

  男士們心頭都發起癢來,長得好,爬得快,只得一個結論,她一定精通應酬老闆之道。

  芳契不動聲色坐下來,靜靜看著這班中年才俊,都有十多二十年的工作經驗,都身經百戰,此刻也都名成利就,在享受收割期的優秀待遇,他們已經失去當初的鬥志,神情開始鬆懈,講究衣著座駕,往巴哈馬還是害裡渡假,以及新來的女秘書身段是否一流,他們已經疲掉油掉,芳契覺得他們雖無過錯但面目可憎,辦起事來,互相包庇,專愛用公司的財力物力去鞏固私人勢力,廣結江湖大小混混,會議還沒開始,就掛住下一頓鮑參翅肚怎麼樣算在公司的帳目上。

  這一票人根本無心爭取。

  芳契刷一聲翻開文件,第一個發言。

  她利用她原有的智力及判斷,加上原始無窮的精力,在接著的兩小時內把在座成員以幾乎公報私仇式的姿態屠宰掉。

  會議結束,呂芳契的目的達到,那班人面目無光,像是剎時間老了十年,有一個還喃喃自語:「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呂芳契喝一口礦泉水,仍然精神奕奕,一點兒不覺得累,她站起來,接受富華公司總裁的祝賀,那洋班笑道:「恆昌這次輸得心服口服,呂小姐,我們一定要慶祝一下。」

  芳契答:「老闆們同老闆們慶祝比較適合。」

  她調頭而去。

  回到家門,還沒掏出鎖匙就聽見電話鈴震天價響,一直不停。

  同一具電話,也曾經緘默過,從電話鈴的頻率,可以推測到一個人在社會上受歡迎的程度,遍嘗甜酸苦辣,芳契對於該一剎那的鋒頭,已可處之以淡。

  她接過電話,甩掉兩隻平跟鞋。

  是老闆歡愉的聲音,「芳契,他們說你如服食過維他命似地把恆昌代表教訓得落下淚來。」

  「他哭了嗎?」

  「慘過死。」她的大仇得報。

  「他們還說什麼?」芳契笑問。

  「他們還說你的裙子短得無可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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