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薇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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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把百科全書取下我們來研究一下。」

  芳契端張椅子,站上去,抬高手,不料腳步不穩,一滑,自椅上跌下,幸虧永實眼明手快,連人帶書把她接住。

  芳契這才學著永實的語氣與聲音說:「那女人或許有點兒衝動有點兒笨,但是我愛她,順著她意思令她高興,又有什麼關係呢?又不是幹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

  永實一怔。

  她正確地讀出他的心聲。

  永實不出聲,過半晌,笑笑,「我去做咖啡。」

  等於默認。

  芳契放心了,有伴若此,夫復何求?

  他肯忍讓她,與她共進退,已經足夠,從此以後,也只得他同她相依為命罷了。

  芳契見過太多的丈夫要證實妻子無能,又見過太多妻子要證實丈夫無良,然而兩人始終不分手,連這點兒自尊都失去,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芳契知道永實永遠不會這樣對她。

  他喃喃說:「我也有我的毛病。」

  「那是什麼?」

  「我堅決愛老女人。」

  「喂喂喂,我正當盛年,剛剛成熟,說話好聽點兒。」

  那一天早上,他們上去向華光機構辭職。

  老闆一口拒絕,才問原委。

  芳契只是說:「現在是我為家庭出點兒力的時候了。」

  「你,做家庭主婦?」老闆笑得彎腰。

  芳契有點兒憔悴,她緊繃著臉,握住拳頭:我一定要學。

  華光高級職員離職照例需要三個月通知,她老闆說:「九十天後你會哀求我半價讓你回來。」

  芳契說:「你收下信再說吧。」

  她收斂了笑容,「公司已經改了政策,凡是收到辭職信,一律不追究原委,不挽留人才。」

  公司越做越大,規格越來越嚴,人情味盡失,不像從前,似個大家庭,事事有商量。

  芳契淡淡的感慨好景不再。

  永實沒有退縮,「這只是一份工作,不是事業。」

  「好吧,我替你把信轉到總公司去。」她停一停,「你呢?芳契。」

  芳契笑笑,「我同他共進退。」

  「恭喜恭喜,你們終於解決了所有問題。」她笑著與他倆握手。

  是的,芳契看一看永實,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

  「我讓人事部替你計算細則。」

  永實與芳契站起來。

  「有空來探訪我們。」

  走到門口,芳契說:「我們兩個都失業了。」

  「怕不怕生活成問題。」

  「什麼?」芳契深深吸一口氣,「你家沒有橡膠園?」

  「橡膠都在馬來西亞,你搞錯了。」

  「我倆何以為生?」芳契驚惶。

  「我不知道。」永實看到她眼睛裡去。

  芳契一臉是笑意,「噫,這麼大的考驗,不知如何過關?」

  說笑管說笑,離開工作十年的崗位,芳契總有若干感觸。

  高敏匆匆追上來,「你們兩個慢走。」

  芳契轉過頭來:

  高敏大惑不解,「為何離開我們?十載情誼,一筆勾銷,不是為著什麼蠅頭小利吧?」

  芳契黯然,「我自有不可告人的難處。」

  「你這一走會影響士氣,人人都會想,我也受夠了,她能走,為什麼我不能走?」

  「我不是你的眼中釘嗎?現在你可耳目清涼了。」

  「你有什麼資格刺著我,呂芳契,你專門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芳契點點頭,「聽,肺腑之言都出來了。」

  高敏說真話:「我會想念你,芳契。」

  「我也是。」芳契與她握手。

  「你還沒有把那個秘方告訴我。」

  「秘方?」

  「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我的。」

  「呵,青春的秘方。」

  「說呀。」

  芳契向站在一旁的永實呶呶嘴,「認識一個年輕的男朋友。」

  高敏本待說不信,想一想,又深覺得有一定的道理,正在思慮,芳契已經與永實乘電梯下去了。

  高敏問老闆:「他倆緣何辭職?」

  老闆笑:「也許人家打算把餘生所有的時間用來度蜜月。」

  永實與芳契還有旁的事情要忙。

  他們花了三天時間整理報告,署名的時候,芳契不讓永實佔一分。

  永實還抗議:「小姐,我花的心血恐怕比你多。」

  芳契搖搖頭,她不想永實擔太大的干係,她悄悄地註腳:報告內容任何一部份都歡迎複印引述刊登。

  他們把它釘裝好,托速遞公司寄出去。

  芳契鬆出一口氣。

  永實說:「有些圖片與資料,不是我們的能力可以做得到。」

  「識貨的人一看就知道並非危言聳聽。」

  「好了,好了,我們可以去結婚了。」

  關呂兩族的家長親友同聚一堂觀禮,芳契與永實大筆一揮,簽妥證書。

  證書年齡一欄上仍然登著他倆的真實歲數,芳契莞爾。

  他們舉行了一個小小茶會,切完蛋糕,芳契躲在園予一角,正預備享用,永實走過來,輕輕在她耳畔說:「瞞不過我。」

  芳契一怔。

  「你不是那個呂芳契,你沒有百分百還原,所以你欠下光與影一筆人情,非努力償還不可。」

  芳契睜大眼睛,「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

  「你知道的,」永實微笑,「我是你丈夫,我也知道。」

  「有什麼分別,說說看。」

  「隨便舉一個例子,三年前你不是跑去穿耳孔?」

  芳契伸手摸耳珠。

  「對了,耳洞呢?」

  芳契不敢作聲。

  永實笑:「知道你的心態同一般女子差不多,倒是增加了我的安全感。」

  真的瞞不了十年八年,瞞三五載也是好的,唯有在這方面,心甘情願地認低伏小。

  芳契笑了,「你不介意吧?」

  「幸虧差別不顯眼,算了,放你一馬,記住這是皇恩浩蕩。」

  芳契笑問:「當我六十四的時候,你仍會這樣與我說話?」

  「你打賭我會。」

  他們等了七個寂寞的日子,靜待回音。

  音訊全無。

  永實問芳契:「你有沒有在信封上註明緊急文件?」

  「當然有。」

  他歎口氣,「聽者藐藐。」

  忠言逆耳。

  芳契憂鬱他說:「文件在大機構裡環遊世界數月是常有之事,你急他不急,也許半年之後才有初步消息。」

  「你已經盡了你的力。」

  「不,和平部隊才算是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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