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開到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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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我終於說:「我不是問你借錢。」

  「啊?那是什麼?」他大大訝異。

  「我——只是來問候你,再見。」我掛上電話。

  警探們搖頭歎息,同情我的遭遇。

  其中一位和藹地說:「朋友,原是用來陪吃飯的。」

  我說:「是我太異想天開。」

  我在毫無選擇之下通知姬娜,叫她與阿張同到警署接我。

  我慘白地說:「你們都懷疑是我吧。」

  「王小姐,請在這裡簽一個名,證明適才那些對話,的確出自你口。」

  我只好在供詞上簽名。

  姬娜與阿張匆匆趕到,辦手續把我接出來,時間已近中午。

  在報攤上阿張買了張晚報。

  頭條新聞是「富商胸部中刀離奇斃命。」

  我閉上眼睛。

  所有人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阿張說:「警方會得隨時傳你再度問話,我已替你聘下律師。」

  姬娜說:「最頭痛的地方是,你沒有人證。」

  他們兩人都非常震驚。

  我默不作聲。

  「試跟左文思聯絡。」阿張說。

  阿張已代我撥通電話,那邊是繁忙訊號。阿張只好放下話筒。

  姬娜問:「避而不聽?」

  「不會,」我說,「他不會。」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我知道是文思,在同一時間,我打電話給他,他也忙著打給我。

  「文思。」我的眼淚忽然湧出來,流滿一面孔。

  「你到警局去過?」文思急急問。

  「是。」

  「聘律師沒有?」

  「有。」我泣不成聲。

  「不怕不怕,千萬不要害怕,我也到他們那裡答過話。」

  我哭泣:「我沒有人證,他們懷疑我半夜潛離家去謀殺滕海圻,一切證據都不利於我的,文思,我害怕到極點。」

  「不要怕,不會有事,他們不會將你落案,」他不住地安慰我,「這些不過是表面證據,我馬上來看你。」

  我含淚坐下。

  阿張說:「鎮靜些。」

  姬娜說:「左文思也很值得懷疑,」她放下報紙,「是在他家裡出的事。」

  「但是我也有他家的鎖匙。」我說,「每個人都有,大家都自由進出,也許連小楊都有。」

  「小楊是誰?」阿張說。

  「文思的攝影師,出事那日,他跟文思在一起。」

  阿張皺起眉頭,他說:「我約了彭來這裡。」

  「誰?」

  「彭律師。」

  「阿張,我沒有錢,」我掩臉,「我什麼都沒有,我已山窮水盡。」

  「彭是我的中學同學,不要緊,也許他比你還窮,他一直幫法律援助處做事。」

  彭世玉律師比文思還早到。

  他與阿張在房內談話的時候,文思趕至。

  我如遇到救星般迎上去,他與我擁抱。

  我與他在露台坐下,我問他,「是你告訴他們,我與滕之間的事?」

  「不,姐姐說的。姐姐在清晨發現兇案。」

  左淑東!

  「姐姐的精神亦近崩潰,她逗留在警署近五個小時,把所有不應該說的話都說出來,警方已把她送往醫院靜養,兼檢查精神科。」文思也非常沮喪。

  我問:「文思,會不會是她?」

  文思一震,「怎麼會是她?」

  「文思,我不只一次聽到她說過,她要除掉滕海圻。」

  「韻娜,你千萬不能告訴警方!」

  「但是文思,警方懷疑是我做的。」

  「他們會查清楚,但是韻娜——」

  我「霍」地站起來,「文思,我愛莫能助,我要維護自己。」

  「韻娜,她曾經救你。」

  我氣餒,「你都知道了?」我顫聲問。

  「我都知道。」他點點頭。

  我還有什麼話好說,我閉口不語。

  「韻娜,我替你請了最好的律師,你放心好了。昨天晚上,姐姐整夜在白天鵝夜總會吃老酒,成千上萬的人與她打過招呼——」

  我瞪眼尖叫:「兇手是我,兇手是我?」

  阿張推門出來,很敵意地看牢文思,把我拉在一旁。

  「左先生,」阿張發話,「請你不要刺激韻娜,這裡的事,我們會得處理。」

  我痛哭失聲。

  文思說:「韻娜,韻娜——」他的焦急也不是假裝出來的。

  我整個人如墮冰窖裡,我失聲說:「連你都以為我是殺人兇手。」

  這時候忽然有人插嘴問:「那你是不是?」

  我也沒弄清楚,誰在發問,馬上大叫起來,「我不是我不是!」我握拳頭,大哭起來。

  姬娜過來抱住我。

  我將頭伏在姬娜的胸上,抬不起頭來。

  「韻娜,」阿張說,「你有什麼事,跟彭世玉說去,他會盡力幫你。」

  我說:「沒有人可以幫我,太遲了,」我恐懼地張大嘴,「姬娜,沒有人救得了我。」

  那位姓彭的陌生人大力拍我的背脊,有節奏地,緩慢地,像是哄一個不聽話受驚嚇的嬰兒睡覺。大家都靜下來,姬娜倒熱茶捧在手中給我喝。

  過很久很久,彷彿一世紀長,我揩乾眼淚。

  「文思呢?」我問。

  「他一直在露台上。」姬娜說。

  我看著彭律師,「我沒有幹過。」

  「你有沒有想過要做?」他暗暗地問。

  「有,一千次。有一次付之於行動,幾乎成功,但他沒有死。」

  姬娜急了,「這話可不能說。」

  我低聲繼續,「但我最近,看他如看一隻蟑螂,非常醜惡、骯髒、討厭,但我不會殺他。」

  「為什麼?」

  「不值得。」

  「要是他要挾你呢?」

  「我會報警。」

  「要是這件事對你以後的生活有很大的影響呢?」

  「我已經買好飛機票到美洲去。」

  「那邊也有華人社會。一傳十,十傳百,你始終不得安寧。」

  「是嗎?那麼我到安哥拉,天不吐去,那裡可沒有華人。」

  「你不怕?」

  「一切都己過去,我不怕他。」

  「他現在死了,你有沒有一絲高興。」

  「沒有。」我說。

  「沒有?」大家都驚異起來。

  「我為什麼要因牆角一隻蟑螂的生死而覺得哀樂?況且,我替兇手擔心,因為太不值得。」

  彭世玉問:「你所說一切屬實。」

  「是。」

  隔了一會兒他說:「我相信你。」

  阿張歡呼,姬娜白他一眼,「警方是講實憑實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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