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麻瘋已經絕跡。」
雷律師接上:「那麼,數夜之女最毒。」
蘇西抬起頭想了一想,「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問。」
「倘若我們四人統統墮落,財產又如何處理?」
雷律師變色,「不會吧?」
「墮落的準則如此虛無飄渺,四人全部不及格也不稀奇。」
「他另有錦囊,到時拆啟,必有指示。」
「蘇進有否給你麻煩?」
「他敢。」
蘇西沉吟,「他這個人----」
「我知道,一向欺壓你的是蘇進。」
蘇西抬起頭想一想,推說:「不記得了。」
雷律師微笑,「蘇西,假使我有一個女兒,我希望她像你。」
蘇西啞然失笑,「鍺愛錯愛,我既非美人,又不是天才,有什麼用。」
「是你那種絕不讓任何人與事干擾你過好日子的樂觀精神。」
「是嗎,」蘇西詫異,「那也計分?」
「一百分,我至討厭怨天尤人,不住抱怨,心中沒有一件好事的人。」
秘書進來說:「雷律師,董先生已經在等。」
蘇西站起來說:「我告辭了。」
「我們再聯絡。」
蘇西忽然問:「可以約會朱啟東嗎?」
雷家振醒悟,這才是蘇西真正要問的問題。
「當然可以。」
「不犯規?」
「一點關係也沒有。」
「謝謝你。」
蘇西鬆口氣,奔到街上,歡呼一聲。
可是天正淅淅下雨,不得了,她那把花了不少時間吹直的頭髮保證又會反彈。
蘇西想回廣告公司去打一個轉,與同事說幾句。
她走的路十分迂迴,她喜歡穿過各個商場順帶看看櫥窗,已是多年來的習慣。
蘇西看到一方絲巾,駐足打量,這時,她發覺身後有一個中年人。
跟了她有一段時間了,他也佯裝看櫥窗。
一眼就知道這一類衣著普通的男子對古靈精怪的女裝不可能有興趣。
蘇西不出聲,她買了一杯冰淇淋,坐在廣場的長凳上慢慢吃,男子消失了,也許躲在後邊人群裡,一直到蘇西站起來,他都沒有再出現。
莫非是多心。
她走近珠寶店,他又出現了。
蘇西歎口氣,有人跟蹤她。
為什麼?當然是要看她日常行蹤如何,從中研究挑剔。
這還會是誰,一定是蘇進。
蘇西握緊拳頭,十分氣忿,新仇舊恨全部勾了起來。
雷家振律師說得對,最會得欺壓她們母女的,便是這個比她大十二歲的半兄。
蘇西屬牛,他也屬牛,碰巧大一號,但是蘇西從沒見過如此奸詐的牛。
十多年前父母分手,也是蘇進導演的好戲。
他痛恨她們母女,認為她們破壞他家庭,恐懼父親終於會離開他們那頭家,故此從來不放過蘇西母女。
他終於等到機會。
他派人跟蹤,不,不是蘇西母親,而是他親生父親。
他捉到父親約會一個女演員的證據,把整份證據送到蘇西家去。
聘用私家偵探是蘇進慣伎。
蘇西記得母親看到錄影帶時十分平靜,聲線有點無奈:「唉呀,我這會子可難下台了。」
本來已經十分動搖的一段關係被這條導火線完全摧毀。
蘇西回憶到這裡,握緊拳頭。
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遷怒一個人一件事,蘇西憎恨蘇進。
這個人不學無術,絕不長進,年復一年,學做生意、炒賣地產、搞日本餐館、批發時裝、電子零件、旅遊公司……七十二行,幾乎什麼都做齊,沒有一樁不虧大本,簡直是無底洞。
他最怕有人來分薄他的身家。
事成後,蘇進不住炫耀他的手段,親友全部知道這件事,傳為笑柄,日後輾轉傳到蘇西耳中。
她從未與母親商議過這件事。
父親如此不忠,長遠也沒有意思。
蘇西本來想走進派出所,好警告那個跟蹤者,終於改變了主意。
她有更好的辦法。
蘇西叫部車子回家,她想到了以彼之道,還諸彼身,反正她現在也有多餘的錢可花。
她正收集資料,電話鈴響了。
「我真怕你去了別處度假。」
是朱啟東,蘇西心頭一陣溫暖。
雖然都會人海茫茫,不過要找一個人,一定可以找得到。
「想約你吃晚飯。」
蘇西揶揄他:「醫院隨時會傳你。」
他十分無奈,「所以不大有人肯陪我吃飯。」
「我來好了。」
「六時正接你。」
「那麼早?」
「想早一點看到你。」
「好,我在家等你。」
蘇西趁這個空檔聯絡了一家郭氏私家偵探社。
郭氏曾經是宇宙廣告公司的客戶。
蘇西說出她的要求:跟蹤、報告、拍攝、錄音。
那是很例牌的工作。
偵探社說:「我們需要他的照片、住址、辦公地點。」
「我立刻把資料傳真過來。」
蘇西忽然想到,其實兩兄妹都墮落不堪,沒有一個好人。
她有絲內疚,朱啟東若知道她這另一面,可會深深吃驚失望?
不管了,她必須保護自己,敵人已經動手,她也該準備武器了吧。
偵探社立即有電話過來,「資料收到。」
「拜託。」
蘇西吁出一口氣。
她剛想打扮一下,門鈴已經響起來。
果然是朱啟東。
如果對方派人守在她門下,一定知道她正在約會見證人的兒子。
好呀,沒問題。
朱啟東進來,「伯母不在家。」
蘇西笑,「她的約會比我多。」
她斟兩杯冰凍啤酒出來。
「地方很寬敞。」
「是呀,老房子、老傢俱,裝修一直沒變,廚房牆角還有母親替我量度身高進展記錄,最多一年高三英吋半,真厲害。」
朱啟東笑著坐下。
蘇西忽然疑心,「你為什麼不問我父親?」
他可是已經打聽過她的家事,如果有,她對他的印象一定大打折扣。
可是朱啟東莫名其妙,他說:「對,伯父也不在家。」
蘇西微微笑,「家父已經去世。」
「對不起,我不知道。」
蘇西十分矛盾,這時,她又希望他什麼都知道,省得她費唇舌解釋。
「我是庶出。」
「兼是私生子,父母從來未曾正式結婚。」
「一直以來,生活非常節省,必需品不缺,可是也沒有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