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假夢真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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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西方國家的西岸才適合你住,把一切往事丟在腦後,重頭開始。」

  韶韶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又對她目前環境十分瞭解似的,不禁發呆。

  「鄧太太,考慮一下。」他站起來要告辭了。

  「謝謝你。」

  同事擔心地問:「搬家之前,有什麼需要移動的呢?」

  勘輿師指了指一面鏡子,「把它請出去。」

  韶韶問:「有何幫助?」

  「惡夢會少些。」

  可是那面梳妝鏡還是母親的舊物。

  這時鄧醫生自外返來,碰到客人,打過招呼,關上門,才責問韶韶,「知識分子,何用裝神弄鬼?」

  「不是我找來的。」

  「咄,八婆處處有,你認識特別多。」

  韶韶不出聲,撫摸著鏡框,「大嘴,你持有加國護照吧?」

  「你早就知道的。」

  韶韶又不語了。

  「怎麼樣,你想移民?」

  「你會找得到工作嗎?」

  鄧志能但笑不語。

  韶韶歎口氣,怎麼會信起風水先生的話來。

  人到了某種絕境,總希望得到指示、庇護,能力有限,便寄望神明。

  奇芳隔天來看她。

  見韶韶整理上班衣物,便勸道:「人還沒有好,別想去賣命了。」

  「我到現在,才知道那份差使是我全部所有。」

  「你還有鄧大夫。」

  「奇芳,他是他,我是我,他並不屬於我,他只是我的夥伴。」

  「分得那麼清楚。」

  「先小人後君子,彼此尊重好過互相擁有。」

  奇芳隔一會兒問:「還夢見媽媽嗎?」

  「有,她將永遠入我的夢來。」

  「風水先生不是叫你把鏡子送走嗎?」

  「鏡子一走,母親的魂魄豈非無處可去?不不不,我不怕做夢。」

  「我從來沒有夢見過她。」

  「我同她真正的相依為命。」

  「後來,她也沒有認識異性?」

  「全然沒有,一個約會也無。」

  「我總認為她應該有一頭長髮。」

  生命總有火花,人去了,留下回憶,影響深遠。

  韶韶還是回到辦公室裡去了。

  同事們見她進來,站立鼓掌。

  那天下午,她接了一通電話。

  是區永諒,「我寄往上海的款子都被打回來了,何故?」

  韶韶冷冷答:「不用你。」

  「你出來,我與你談談。」

  「我與你之間,無話可話。」

  「我想說的,是你父親之事。」

  韶韶躊躇。

  「我有令尊的生活照片。」

  「什麼地方什麼時候?」

  韶韶想,拿了紀念品就走。

  「我來接你,今天下午六時正。」

  「請準時。」

  韶韶向鄧志能報告行蹤,「一小時之後不見我人,立刻通知警方。」

  「你自己當心,別太動氣。」

  一輛黑色大車直駛到她面前,司機下來替她開門。

  區永諒示意她上車。

  區永諒不待她開口,就遞上一個信封。

  裡邊全是姚香如與許旭豪的照片。

  區永諒輕輕說:「都是我拍攝的,要香如的照片,就得把旭豪也攝進去,他倆形影不離,那時那玩藝兒花盡我所有的零用錢,有時三餐不繼。」

  照片是黑白的,小小張,約四五公分丁方,光面,照片大部分是大學風光,許旭豪穿皮夾克,梳西式頭,十分英俊。

  韶韶把照片收起,「我在前面下車。」

  「我有話說。」

  韶韶驀然回首,似喝狗般喝他:「我要說幾遍你才入耳?我不要同你多說!」

  區永諒別轉頭去。

  過一會兒他說:「不錯,我是去告密,我以為那一夜他們在圖書館門口集合。」

  韶韶鐵青著臉盯著區永諒,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可是,許旭豪被逮捕之處,卻是在兆豐公園。」

  韶韶吃了一驚。

  「有人消息比我更為靈通,有人知道他們更改了聚會地址。」

  韶韶掩著嘴,她的想法又自不同。

  那麼多人要同時害許旭豪,要把他除掉而後快,由此可知,那許旭豪做人的態度有許多值得商榷之處,雖說庸人方不招人忌,但使人恨到要將他置於死地,也一定有過失吧?

  韶韶就不會做那麼盡,所有的仇恨,能化解就化解,不能化解,就遠遠避開,何必正面衝突。

  區永諒說:「另外有人出賣了他。」

  韶韶冷笑一聲,「因此,你的罪名就不算得一回事了。」

  區永諒本來難看的面色變得更加灰白。

  韶韶問:「你是幾時發現此事的?」

  「前兩天,我訪問了一兩位舊同學。」

  「你一定如釋重負。」韶韶繼續諷刺他。

  「可以這麼講。」

  「我可否問一個問題?」

  「請說。」

  「家父,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區永諒苦澀地答:「傲慢、任性、偏激。」

  韶韶不出聲,一開口區永諒勢必不肯多說。

  「是那優秀的出身把他寵壞了,目無下塵,態度囂張,敵人不止我一個。」

  「可是只有你,是披著羊皮的狼,只有你,以他的好友姿態出現。」

  區永諒別轉面孔。

  韶韶敲敲前面的玻璃,「司機,停車讓我下去。」

  車子停下來。

  韶韶下車。

  天在下毛毛雨,她沒有傘,淋濕了頭,漸漸肩膀也濕了。

  她已習慣無處遮雨的生活,彼時年少,已懂得無論什麼都靠自己挨過,千萬不要把煩惱帶回家叫母親添一層心事。

  她獨自在雨中踱步,到郊外,才到公用電話亭撥電話給鄧志能。

  「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

  「附近有什麼標誌?」

  她抬頭,「歷山大廈。」

  「得了,站在那裡,不要動,十分鐘後我來接你。」韶韶離開電話亭。

  歷山大廈,原名亞歷山大大廈,小學時,母親叫她乘電車上來,到舊歷山大廈她寫字樓等,她就納罕,問母親:「為什麼一幢房子叫亞歷山大?」

  母親答:「因為它的主人叫亞歷山大,或是用來紀念亞歷山大這個人,譬如說,你將來蓋座大廈,便叫韶韶大廈。」

  想到這裡,韶韶怔怔地落下淚來。

  她只是政府裡一個豆官,怎麼可能擁有自己的商業大廈呢,叫母親失望了,不過最後那十餘年,總算叫母親過了安穩的日子。

  母親逛新歷山大廈時,有衣錦榮歸的感覺,最愛到姬仙蒂婀精品店看手錶,韶韶偷偷選過兩塊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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