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流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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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南孫一聽這話,緩緩呷一口咖啡,很曖昧地說:「騷騷,人在江湖,萬事小心。」

  鎖鎖回味這話,呆了半晌,承認說:「可不是,我竟成為江湖客了。」

  南孫怕開罪她,原想解釋幾句,又怕畫蛇添足,氣氛有點僵。

  「你同小章呢,有沒有進展?」

  「還不是喝茶看戲,比起你來,益發覺得生活似小兒科。」

  「那多好,我從未與同年齡的男生拉過手,看見你那陶醉的樣子,羨煞旁人。」

  南孫連忙收斂笑容,正襟危坐,怕做輕骨頭。

  電話鈴響,鎖鎖去聽。

  她吧聲壓得很低很低,反而有種膩得化不開的感覺。「……當然在家,不然還到哪裡去。有客人在,你好奇,不來看看是誰?」

  似小時候祖母買的麥芽糖,裝在瓷罐裡,用筷子挑出來,繞幾繞,還可以拉得老遠老遠。可惜從來吃不完一整罐,因為螞蟻聞風而來,排著隊上。

  鎖鎖說下去:「……是我同學,不相信?想買東方花園,給兩層有海景的如何,三百平方米那種即可。」

  南孫聽見說到她頭上,不禁深深納罕。

  「還要考慮?唉,算了。」連歎惜聲中都充滿笑意。

  掛了電話又回來讓南孫吃水果,沒說幾句,門鈴一響,進來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女傭忙稱李先生,可見是熟客。

  但南孫不見鎖鎖站起來招呼他,她自管自蜷縮在沙發中,似一隻貓,只用兩隻寶光燦爛的眼睛盯住他,嘴角似笑非笑。

  那位李先生自己斟了杯酒,坐下來,與鎖鎖對望,眉來眼去,盡在不言中。

  不知恁地,南孫的面孔紅起來,她訕訕地說:「我告辭了。」

  李先生站起來,「是蔣小姐吧,騷騷時常提起你。」

  南孫覺得他沒有架子,相貌也威武,於是與他握手。

  「蔣小姐要置業?」

  「呃,是家父……」

  中年人馬上取出張卡片,「請令尊與我聯絡。」

  第四章

  南孫並不是貪心的人,但也察覺憑這一句話,不知少走幾許冤枉路,少兜幾許無謂的圈子,不及道謝。

  這時鎖鎖才閒閒地問:「有沒有折扣?」

  南孫覺得十二分不好意思,連耳朵都是麻辣辣的想必紅得透明,連忙站起來,再一次告辭。

  李先生卻說:「蔣小姐,我這就走,你們慢慢談,騷騷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他之間開門去了,前後逗留不到十分鐘。

  而鎖鎖從頭到尾以同一姿勢坐在同一位置上,動也沒動過,但南孫卻感覺到室內不知什麼一直在流動,引起人無限遐思。

  過了一陣子,鎖鎖用遙控手摯開了電視。

  螢幕上著名艷星穿著半透明的裙子一邊拋媚眼一邊唱情歌,宣傳新唱片。

  鎖鎖說:「看到沒有,這是李先生現任女朋友。」語氣很平靜。

  那女人已上了年紀,濃妝打扮,露著中年女人應有的胖膀子及粗腰身,她不願節食,瘦了只有更干更憔悴,一張臉仍算俏麗。

  年齡到了這種關頭,已不是好看抑或不好看的問題,再美也還給觀者一種折墮的感覺,夠不夠都該金盆洗手,還隱隱約約給人看大腿胸脯幹什麼。露了這麼些年也該覺得涼颼颼的了。

  「你的情敵?」

  鎖鎖只是笑。

  哪是鎖鎖的對手。

  南孫說:「過了四十歲,我就學母親大人,除了打牌午睡吃燕窩,什麼都不理。」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種福氣。」

  「禍福無門,唯獨人自召。」

  「你看她,」鎖鎖嘴巴呶呶電視,「無路可走,無事可做,無處可退,只好繼續唱遊。」

  「聽說她有積蓄。」

  「上一代的女人,老放不下空虛的心靈,我們不同,我們鐵石心腸,男人無機可乘。」

  「連戀愛都放棄?」

  鎖鎖避而不答,「昨天十二點半就睡,一直到今早十點三刻才醒,中間沒有做過夢,也沒有醒來,你看,像一顆心已經死亡,除了睡眠,不思其他。」

  聲音中有許多感慨。

  南孫終於告辭。

  她吧李某的卡片擱在書桌上,也沒同父母說起,蔣太太進來看見,問知因由,立即向丈夫去打報告。

  南孫看在眼中,益發可憐母親,多年來她不知什麼叫自尊,卑躬屈膝待主子手指縫間漏些好處出來……一定要經濟獨立,否則簡直沒有資格講其他!

  南孫隨即又為自己的不忿暗暗好笑。

  她父親為一張六公分乘四公分的卡紙大大騷動,又迫不及待地打了電話,電話居然接通,他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南孫只聽他報上姓名後一連串的是是是是,掛上電話,滿面紅光,額角上泛著油,像是門楣都光彩起來。

  這種怪現象使南孫發呆。

  只聽得蔣先生一聲「啊哈」,「這下老張可沒話說了吧,哈哈哈哈哈,他再也沒想到我同他老闆直接交易!」他用力拍著桌子。

  鎖鎖說過會報答蔣家的。

  蔣先生又道:「李先生同我說,叫我不必下定洋,只需上去簽一個字,反正一星期後即可脫手賺錢。」他興奮地團團轉,「真有辦法,太令人佩服。」

  南孫不知父親佩服的是地產商李某抑或是小女子朱鎖鎖。

  蔣太太也跟著人逢喜事三分爽的樣子,搭訕地問:「朱小姐是李先生的朋友?」

  忘了,都忘了一年前他們曾經警告女兒,不能再與壞女孩來往。

  壞,也要大大的壞,壞到一流,也是個人物,照樣有人跪著拜。

  南孫感慨到想幹一杯烈酒。

  看樣子鎖鎖在這三年間是孵出頭了。

  她與南孫說:「你明白了吧,我從沒在他手中接過現款,但是他指點我,教我投資,是我自己賺回來的。」

  南孫心中有一個譬喻,不敢說出來,假使有人把六合綵頭獎六個號碼告訴她,她也會拿兩塊錢出來投資,賺它一票。

  蔣氏雄赳赳、氣昂昂地要設宴請朱小姐吃飯,最好她能把李先生也請出來。

  南孫並沒有把這個意思傳達給鎖鎖,只說她去了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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