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孫的聲音轉得有點憂鬱,「但願我有那樣的女兒。」
永正盡量放鬆,「將來一定會有子女。」
「要付出很大的心血,在我的環境裡,尚有其他較為重要的選擇,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王永正咳嗽一聲,忽然謹慎起來,不表示意見。
南孫看著他笑。
隔了很久很久,永正低聲說:「即使那是你的孩子,我也能愛屋及烏。」
南孫詫異,希望他知道他在說些什麼,這樣大的允諾,要以行動表示,不應輕口道出,她並不相信他做得到,但相信他這一剎那的誠意。
「讓我們開始比賽吧。」南孫說。
兩人在那夜都盡量忘記稍早發生過的事。
鎖鎖過了兩星期才回來。
南孫去接她,她沒有行李,不施脂粉,架著一副大大墨鏡,一言不發,跳上街車。
南孫問:「去哪裡?」
鎖鎖答:「恐怕又要到蔣府打擾幾天。」
南孫搞笑:「母女雙雙來,也不怕把我們拖垮。」
鎖鎖伸手拍打南孫。
不用說,南孫也知道,朱鎖鎖謝宏祖兩夫妻出了紕漏。
到了家,鎖鎖累得倒頭便睡。
南孫見一切無恙,放心回公司,直忙到深夜。
南孫案頭有一枝銅座綠色玻璃罩的檯燈,光線很舒服,她就靠它挑燈夜戰。
鎖鎖睡醒了,摸上寫字樓,女秘書替她開門,她看見辦公桌後的蔣南孫,覺得有一種權威,是,人的時間用在哪裡是看得出的。
南孫當下詫異地笑:「你怎麼來了。」
鎖鎖打量環境,「你可身居要職了。」
「有什麼榮譽可言,人要吃飯。」
「看上去真神氣。」鎖鎖有點仰慕。
南孫笑得前仰後合,「哎呀,你倒來羨慕我。」
「出門次數多不多?」
「不大輪到我,由二老闆親自出馬,我不過打理極之瑣碎的事。」
「我看,不消一會兒就升級。」
「不一定的,老闆要辦事的時候想到我,等到論功行賞的時候,又是另外一批人,怨不得。」
「你像是見了很多世面。」
「就單准你一個人老練不成。」
鎖鎖苦笑,「我簡直歷盡滄桑。」
「怎麼了。」
「謝宏祖要同我分手。」
南孫一聽,頭馬上痛起來。
「我的事業,便是與男人糾纏,真沒出息。」
南孫只得說:「做一行厭一行。」
「你怎麼說?」
南孫伸手推開桌上的文件與樣板。
「小謝一直像是很愛你。」
鎖鎖簡單地說:「現在不愛了。」
這倒也好,完全接受現實。
「他要同趙小姐結婚。」
「鎖鎖,那就算了。」
「你明白嗎,與我在一起一日,他父親就把他擱在冷宮一日,最近老爺身體不好,他害怕得很。」
「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南孫,以前我們也都不是這樣的。」
「如果你問我,我覺得到了分手的時間,就該分手。」
「拖一拖能夠使他生活不愉快。」
「你拿腳踩他,身子就不能高飛,划得來嗎,你仔細想想。」
「南孫,你幾時看得那麼開?」
「我父去世那一天。」南孫歎口氣,「你說得對,鎖鎖,我們都不一樣了。」
鎖鎖狡獪地笑,「待我找到適合的對象,才同他離婚。」
南孫看著她,「這可能是個錯誤的決定。」
「說些愉快的事,明天我要賣房子了,令祖母的老本可能賺得回來。」
「真的?但是恐怕與她五官了吧,已經賣斷給你。」
「我賺利息已經足夠。」
南孫黯然,「若不是銀行逼倉,我父不至激氣致死。」
「南孫,告訴我關於你的新男友王永正。」
南孫說:「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再也無暇搞男女關係。」
「老太太說他是。」
「她誤會了。」
鎖鎖只是笑,老友的心情灰過炭,換了七個話題都無法令她高興,即使是朱鎖鎖,也覺技窮。
「你還不下班?回家我向你報告令堂之近況。」
南孫終於抓起手袋。
女秘書待她們走了才恭敬鎖門,鎖鎖發覺南孫隱隱已有將軍之風範,暗暗欽佩。
鎖鎖問:「愛瑪琴有無麻煩?」
「她,她是我生活裡唯一的樂趣。」
「南孫,公道些,不止是她吧。」
南孫想一想,承認:「是,還有玩電子遊戲。」
鎖鎖啼笑皆非。
自那日起,鎖鎖消極地躲著謝宏祖,他追到歐洲,她即刻先遣走女兒,跟著避到朋友家,他回來,到處打聽她的行蹤,終於找到南孫。
謝宏祖非常惱怒,他為此雇了私家偵探,弄得好大陣仗。
他怒氣沖沖找上南孫的寫字樓,本來想發作,一見南孫,氣焰被她臉上一股冷冷的威嚴逼了回去。
他只埋怨說:「蔣消極,你不該陪她玩。」
「看樣子她不願意,你只好等五年了。」
「我會給她很好的條件。」
「你?」
「家父鼎力支持我。」
支持兒子離婚?南孫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謬論。
「她不會失望。」
「我想沒有用,物質方面,她說擁有的,也很豐富。」
謝宏祖叫出來,「她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
南孫說:「我不只得,我一直不知道做謝宏祖太太有什麼好處。」
小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至少把女兒還我。」
說到愛瑪琴,南孫也緊張起來,「不行,她只有這個孩子。」
「我也只有這個孩子。」
南孫拉下臉,「倘若這是你的看法,我們見官好了。」
謝宏祖忍氣吞聲,「那麼請她爽快地同我分手。」
「你同我說這些話有什麼用呢,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謝宏祖咬牙切齒地說:「都是你教壞了她,你這種嫁不出去,視異性為仇敵的女強盜!」
南孫第一次聽到這個新奇的說法,一般都抱怨鎖鎖帶壞她,所以一怔,隨即笑起來。
小謝發現他完全不得要領,白白地上來娛樂了蔣南孫。
他瞪著南孫,女人,女人幾時便得這麼可怕,買她不動,嚇她不怕。
他只得憤怒地離去,把事情交給律師。
星期天,南孫蜷縮在床上,不肯醒來,直至鎖鎖抱著愛瑪琴哄她起床,那小小的孩子有點餓,不住舔著南孫的耳朵,看看是否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