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艇遠去,如心亦不覺得寂寞,她返回屋內,去參觀二樓臥室。
這間屋子的特色是寬敞,一間主臥室面積過千呎,一進去先是起臥間與書房,再打開一道門,方是睡房。
不知怎地,間隔陳設均是如心心中所喜。
她真希望可以親口告訴黎子中,她是多麼喜歡這件大禮。
書桌上放著各式文儀用品,中央整整齊齊一疊中文原稿紙以及一束筆。
誰,誰打算寫稿。
是黎子中嗎?
臥室對正對著一列長窗,窗外仍是那個壯麗的海景。
如心不得不承認,有錢真正好。
她走近床邊,看到一樣東西,愕住。
茶几上放著的,正是那一隻冰裂紋仿哥窯瓶。
如心走近看,不錯,由她修補之後,又厚又拙,根本與原來瓶子不一樣。
可是它的主人卻依舊珍若拱璧供奉在房中。
馬古麗輕輕進來,放下一大堆書報雜誌。
如心抬起頭問:「看得到電視嗎?」
「啊,島上有接收雷達,全世界節目都收得到。」
真是世外桃源,又不虞與外界脫節。
如心又去看客房。
一般雪白的床單毛巾浴室,如心決定暫時住在客房內。
馬古麗沏了一壺茶進來。
如心有點累,躺在床上休息。
客房的窗朝北,那是泳池所在地。
朦朧間如心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睜開眼睛跳下床,推開窗,只見泳池邊坐著好幾十個客人,紅男綠女都有。
其中一人站在窗下叫,「周如心,下來玩呀,別貪睡。」
如心問:「你是誰?」陽光對著眼睛,看不清楚。
那人既好氣又好笑,「連我都不認得了。」
如心想看仔細一點。
那人笑道:「住我屋內,不知道我是誰?」
如心一驚脫口問:「你是黎先生?」
「叫我子中得了。」
如心連忙出房,奔下樓梯,去與他會合。
怎麼可能,黎子中怎麼會那麼年輕?
泳池邊的客人看到如心齊齊鼓掌,「歡迎歡迎,如心來了,如心來了。」
如心意外而靦腆地笑,抬起頭來,發覺客人們穿著的服飾都是五十年代式樣,女士都穿大蓬裙或是三個骨褲子,男士們穿大花闊襯衫,如心微笑,這是一個化裝舞會嗎?
只聽得客人們說:「好了,如心一來,我們不愁寂寞了。」
如心仍對著陽光的眼,想看清諸人的面孔而不得要領,正在這時候,有人高聲叫周小姐。
「誰?」
「有人找如心,我們且避一避。」
如心急了,「喂,大家等一等。」
就在這個時候,她睜開雙眼,發覺自己躺在床上,紅日炎炎,適才情景,不過是南柯一夢,有人正在敲她房門,叫她周小姐。
如心定一定神,過去開門。
「周小姐,令尊找你。」
如心連忙去聽父親電話。
父親抱怨幾經轉折,才自王律師處找到這個通訊號碼,「我們擔心你,以後每隔三五天總得通個消息,對了,你妹妹也想到北美洲來走一走,暑假接她過來如何?」
如心一時沒有作答,她彷彿仍置身那奇異夢境之中,沒回過神來。
「如心,大妹小妹的事——」
「沒問題,你替他們安排好了。」
「喂,也終歸得由你出錢出力呀。」父親倒是十分坦率。
如心笑起來,「你找殷律師,他自有交待。」
父親滿意地掛斷電話。
躲在世外桃源也打聽得到她。
如心帶了計時器,騎上腳踏車,準備環島旅行。
馬古麗走出來說,「周小姐,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在島上又不會迷路。」
「周小姐,帶件雨衣,也許會下雨。」
「陽光普照,哪裡有雨?」
「島上天氣變幻無窮。」
馬古麗一番善意,如心不忍推辭,接過了雨衣,出發朝北邊駛去。
一路上花果樹密種滿道旁,櫻花瓣紛紛隨風滑落,如心滿身都是落花。
她看到了僕人宿舍及一個蓮花池。
如心連忙下車。
蓮花池上還有一座小橋,如心陶醉地站在橋中央,她可以看池水中她自己的倒影。忽然水中激起漣漪,原來是小小青蛙跳躍。
如心衝口而出,「這真是天堂樂園。」
就在這個時候,天色忽然變了,烏雲驟然聚合,天色驀然昏暗,霎時間豆大雨落下來,繼而轉急,啪嗒啪嗒打在身上還有點痛。
如心連忙把雨衣披上,看看四周,只見池塘左邊有一間小小木屋,她急急過去避雨。
她欲推開木屋門,可是那扇門是鎖上的,自窗戶看進去,只見小屋內收拾得很乾淨,放著修葺園子的剪草機等雜物,顯然是間工具貯藏室。
「周小姐。」
如心嚇一跳,轉過頭來,發覺身後是費南達斯。
「周小姐,怕要打雷,我來接你回去。」
如心點點頭,春季會有雷雨,就憑這春雷,萬物甦醒生長。
閃電已經來了,雷光霍霍,四周亮起來,好像一盞探照燈在搜索什麼似的。
如心在都市長大,並沒有見過這樣奇景,怪不得華人傳說行雷閃電是天兵天將來揪罪人出去懲罰,果真有這個味道。
然後霹靂追隨而至,呼啦啦啦連綿不盡,如心不禁掩上雙耳。
費南達斯焦急,「快請到宿舍避雨。」
如心隨他走進宿舍,費南達斯取出毛巾與熱茶。
如心站在窗前,「這島真美麗。」
「我們也這樣想。」
「來了有多久?」
「不過四五年左右。」
「這幾年由你們侍候黎先生嗎?」
「呃,是。」
「他是否常常來?」
「據說六七十年代黎先生住在島上,後來漸漸不來了,近幾年我們只在冬季見到他。」
如心笑笑,「你們兩夫妻在島上不悶?」
「開頭也怕會悶,可是住下來之後,又不願返回煩囂的市區,平均一星期我也出去三次,閒時與水手羅滋格斯聊天下棋,十分有趣。」
「你們都沒有孩子?」
「呵,黎先生聘人時講明要無孩員工,我們猜想他怕嘈吵。」
如心頷首,「我卻喜歡孩子。」
費南達斯但笑不語。
雨漸漸停了,繁花被雨打得垂下了頭,又是另一番風景,如心只覺島上一切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