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狼也逐一散去。
這時,有騎警前來探視,「你們沒事嗎?」
他們道謝。
「拔營離去吧,上星期有人被熊圍住脫不了身,森林那一頭連渡假村,把它們趕到這邊來。」
「是,我們立刻走。」
「切勿掉以輕心,受到襲擊,有生命危險。」
收拾完畢,他們匆匆離去。
吉普車身上到處有狼的泥足跡,唏,好不危險。
在車中,他們不停笑談,終於,元心首先吃不消,累極入睡。
銘心與元聲會在前座,元聲笑說:「銘心,你若疲倦,可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銘心不以為然,輕輕說:「一個女子的頭,最好永遠擱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卓元宗暗暗佩服。
元聲卻笑答:「那多辛苦。」
「一個脖子一個頭,怎麼會辛苦。」
「夏銘心你天賦異稟。」
銘心摸摸自己的頸項,「是,硬頸。」
饒是如此,到了故園,腿都軟了。
四個人蓬頭垢面,混身泥污,像遇到甚麼災劫回來似,元聲一聲不響到廚房開了香檳就喝個飽,元心撲進浴室洗刷,元宗比較鎮靜,與管家說了幾句話。
銘心剛想回房,被卓元宗叫住。
「我想向你道謝。」
銘心連忙說:「我沒做甚麼。」
「多謝你給我段好時光。」
銘心動口而出:「我也是。」
「好久沒有這樣高興過。」
銘心微笑,「我也是。」
卓元宗還想說甚麼,卻看到夏銘心已經返回房內。
管家叫住他:「卓先生有話同你講。」
元宗連忙到書房去。
的確是父親的聲音:「你到甚麼地方去了?」他的語氣從來沒有開心過。
「旅行。」
「身體可吃得消。」
「沒問題。」
「醫生怎麼說?」
「可以做有限度活動。」
那威嚴的聲音忽然怯了一怯,「最近生意上有阻滯。」
「父親,」卓元宗試探,「或許,也是收手的時候了。」
卓氏卻像是聽到世上最怪誕的假設一樣,「甚麼?」
「父親或者可以考慮退休。」
「退休?」
「正是。」
「不不不,這仍是賺錢的好時候。」
「可是父親你已擁有一輩子花不盡的財產。」
卓氏笑了,「仍不算國際級首富。」
卓元宗困惑,「要那麼多財富做甚麼?」
「對一個苦出身的人來說,最可怕的事是貧窮:受人欺壓排擠白眼,皆因貧賤。」
「可是現在你已遠離窮根。」
「你還是不明白,那種困苦的感覺仍然似夢魘似糾纏不去,鞭策我向前。」
卓元宗搖頭,「至今仍然如此?」
「是。」
「恐怕是權欲的引誘吧。」
卓氏大大不悅,「你先治好身體,再談其他。」
元宗不再接口。
「醫生處一有好消息,馬上通知我。」
「是,父親。」
卓氏的聲音中斷。
元宗鬆了一口氣。
元聲捧著香檳瓶子進來坐下。
「父親仍然不信世上有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元宗溫和的說:「還不去淋浴。」
元聲聳聳肩離去。
那天晚上,銘心在圖書館看報紙,元聲進來與她聊天。
銘心問:「元心呢?」
「睡覺,一邊自噩夢中喊出來,狼!狼!」
「別取笑她。」
元聲說:「不要擔心,一下子就好,立刻換上最奪目的緞裙出去跳舞,漂亮女子全沒有良心。」
銘心笑。
「你是例外。」
「多謝。」
「夏銘心,兩兄弟愛上同一女子,該怎麼辦?」
銘心一怔,緩緩說:「我又不是愛情問題信箱主持人,我怎麼知道。」
「弟弟應否成全兄長?」
銘心無言。
「抑或,哥哥自願退出。」
銘心這時輕輕答:「或許只是天氣太悶熱的緣故。」
「不,天氣不太壞。」
「那麼,是有人惡作劇。」
「他們兄弟十分友愛,不會無端生事。」
銘心堅持,「我沒有答案。」
「我想知道那女子喜歡哪一個。」
銘心不出聲。
「可能,她嫌兄弟倆都太過懦弱。」
夏銘心吃一驚。
「那樣剛健的女子需要更加強壯的男伴。」
銘心仍然不說話。
元聲歎口氣,喝盡了手中的香檳。
「你喝多了。」
「我這就去開第二瓶。」
銘心溫言道:「這樣唱下去,你永遠離不了這個家。」
「你太低估我。」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元聲,累的時候別多說話。」
他把額角頂在銘心額角。
「是,我醉了。」
他轉身離去。
銘心繼續看報紙,行行小字浮起來,忽然全看不入眼。
「元聲說甚麼?」
銘心抬起頭,看到元宗在她身邊。
她微笑,「沒甚麼。」
元宗憐惜地說:「他這個人就喜歡意氣用事。」
「你呢?」
「我欠缺他的勇氣。」
「世上約莫有兩類男子,一類永遠不說我愛你這種字眼,另一種逢人都說我愛你。」
元宗訝異地笑,「是嗎,可以將男性如此分類嗎,自何處學來?」
夏銘心瞇瞇笑,「我喜閱愛情小說,都是小書上說的。」
「這些書會否誤人子弟?」
「至誤終身的是錯愛。」
「你誤會了元聲,他是那種一生不會說一次我愛你的人。」
「是嗎。」銘心錯愕。
「叫許多女孩子心碎。」
「這我相信。」
「他一直洋洋自得,直至今日。」
嗯。
「他現在可煩惱了。」
銘心想到解圍的方法,她不徐不疾地說:「明天早上,一起來上課好嗎。」
「我一直在跟你學習。」
他也轉身離去。
銘心把臉埋在手心中,該怎麼樣處理感情?她欠缺經驗,深深為難。
這時,耳邊響起魯媽的聲音。
「夏小姐,你好,給你送花來。」
一睜眼,看到一大瓶了白的梔子花,好聞得令人不能署信這是人間的香氣。
銘心笑了。「魯媽,謝謝你,見了這花,現在我相信有上帝了。」
「夏小姐也會說誇張話。」
銘心對她有異常好感,「魯媽,不妨礙你吧,想與你說幾句話。」
「夏小姐請講。」
「魯媽,我只是員工,你們反而叫我小姐,而對元華元心她們卻直呼其名,何故?」
魯媽一怔,像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