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意心忖,都不是不可愛的人哪,她們之中最不能說笑,最沒有幽默感的反而是好友岱宇,岱宇至大的缺點是只准她挖苦人,不讓人取笑她,這樣玩不起,怎麼會受歡迎。
乃意看岱宇一眼,她正在落落寡歡地抽悶煙。
明敏過人的林倚梅像是知道乃意在想什麼,輕輕說:「我也希望有什麼可以說什麼,忠於自己,哪管得罪了誰,多痛快,很多時候都羨慕岱宇。」
「儘管說好了,不要委屈自己。」
「性格使然,」倚梅笑,「況且,比你們大幾歲,總要有個樣子。」
「倚梅,你自有學養。」乃意佩服。
這時候,甄佐森過來說:「我來與倚梅聊聊天。」
乃意只得回去陪岱宇。
岱宇按熄香煙,看著乃意,「奸計無效?」笑。
那笑容如許嫵媚,長髮又遮住一邊眼角,顯得有三分俏皮,再加絲絲倦慵,便成十分動人。
乃意不禁看得呆了,凌岱宇凌岱宇,你若不是外形標緻,性格如許瑣碎討厭,早已被人打死。
當下她抱怨:「甄保育先生動也不動。」
岱宇沉默,靠在椅墊上假寢。
「我們這些龍套心急慌忙地跑來跑去有個鬼用,你說是不是?」
「別說了。」
「我到後邊去看看小區,座位空出來,只盼他把握機會。」
乃意一徑往經濟客位走去。
老遠就看見區維真樂孜孜地幫一位年輕母親抱起嬰兒更換衣服。
小區有許多許多隱蔽的美德,有待慢慢發掘,每一次乃意發現又一個好處的時候,意外驚喜之情,也就似在黑絲絨天幕多發現一顆明亮的星星。
她默默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空位上。
小區轉過頭來,「咦,探班呀?」
乃意看著他的臉,這小子長的皰皰彷彿不那麼礙眼,一定是擦了好藥的緣故,否則還有什麼其他原因?
她抱怨道:「你那朋友甄保育真懦弱,有你一半志氣就好了。」
半晌,區維真才知道這是稱讚他呢,就此呆住,作不得聲,直到幼嬰踢動胖胖小腿哭泣,他才自七重天、兜率宮裡跌落下來,定定神,咦,身在何處,怎麼手裡會有寶寶?嚇一大跳。
身邊的乃意一點也不曉得小區在青雲堆裡兜了一個大圈子,猶自說:「我不瞭解甄保育,也不要去瞭解這種人,最令人生氣的是,凌岱宇與林倚梅兩個出色女孩,竟會同時對他有興趣,可見生女無前途。」
小區把孩子還給少婦。
他閒閒說:「是姻緣棒打不回。」
乃意「嗤」一聲笑,「誰教你說這樣子的古話?」
小區搔搔頭皮,不知自何處聽來,一用就用上了。
「我去瞧瞧他們。」
再看時,只見甄保育已經坐在岱宇旁邊,乃意稱心頷首,多管閒事也自有樂趣。
那邊,倚梅同她表姐正喁喁細語,而甄佐森已在呼嗜呼嗜。
乃意回到小區身邊,亦累極入睡。
夢中沒有見到癡情司,有幾個歹徒用黑布袋裝著她拳打腳踢,結果還要設法把她塞進一隻小小面積的箱子裡去。
乃意驚極而叫,伸長雙腿,睜開眼來,鄰座少婦向她笑,「你的男朋友真好,到後邊尋空位去了,好讓你躺得舒服點。」
乃意不語。
挨過十二個時辰,下得飛機來,甄佐森與甄保育兄弟倆那公子哥兒本色畢露,袖手旁觀,事不關己,凌岱宇早已倦累不堪,側身靠在一角,只得倚梅幫乃意照管行李。
幸虧小區隨後趕來,彭彭彭把行李堆在推車上,這時各人才來認領箱子。
過了關,幸虧有甄氏的生意合夥人前來迎接,否則真難為煞小區。
乃意暗暗代小區抱不平,抬頭只見倚梅氣定神閒對牢她笑呢。
岱宇嚷著回酒店休息,自動棄權,不與保育同車。
倒是倚梅,把電話號碼塞給乃意,「找我,一起吃日本菜。」
她表姐拉著她一陣風似上了車。
岱宇叫乃意光火,一般是千金小姐,人家林倚梅事事有分寸,樣樣自己來,岱宇卻要人服侍,最最最細節如填一張表格都不耐煩應付,天下沒有免費午餐,此刻乃意曉得了,她拖著岱宇的行李一起上樓的時候,知道這次不折不扣做了貼身侍婢。
一見床,岱宇便躺下,太息一聲,「可到了家了。」
乃意連忙淋熱水浴,一邊同女友說:「旅館不是家。」
岱宇打個呵欠,翻一個身,「我們卻是生命旅客。」
再出來時,發覺岱宇已經和衣熟睡,乃意知道這斷非因為舟車勞頓,八成是因為甄保育在她身畔說了什麼動聽的好話,使她精神鬆弛,安然入夢。
乃意留下一張字條,溜下樓去。
真是無巧不成書,電梯在十六樓「叮」一聲停下,進來的人,是石少南,乃意馬上笑了,背脊靠住電梯壁。
石少南揚一揚濃眉,穿運動裝的他越發顯得高大英俊,他俯首對乃意說:「我陪叔父親打高爾夫球。」
升降機速度太快,一下子到了樓下,乃意連忙把鎖匙門牌給他看。
石少南說:「今天晚上八點,北京飯店見。」
說罷扛著高爾夫球袋離去。
乃意在大堂站了半晌,十分猶豫矛盾躊躇。
獨自在酒店附近兜個圈子,算是初步觀光,在角落士多買了兩盤罕見的吊鐘扶桑,捧著回房,岱宇正對著電話喁喁細語,長而鬈的頭髮一半披枕頭上,另一半遮住面孔,臉上陶醉得近乎淒苦,乃意搖搖頭,這樣叫愛?還是不愛的好。
岱宇總算掛了線,聲音膩膩,「今晚八點,北京飯店,」停一停,「叫區維真一起來。」
「不,」乃意說,「不能叫他。」
「怎麼可以甩掉可愛的小區!」岱宇反對。
乃意並沒打算瞞住岱宇,「我碰見石少南。」
「那個人,」岱宇不置信,「你還記得他?一身肉,沒腦袋,又喜作大情人,這人能同小區比,那麼,螢火好比月亮了。」
乃意諷刺她,「可憐見的,你總算開了眼了,等會兒把甄保育也看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