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區帶來他父親那邊的消息:「甄氏機構屬下建築公司有點問題。」
乃意茫然看著小區,這些對她來講,全是盲點。
小區向她解釋:「甄氏有一個住宅地盤工程拖了八個多月尚未完成,欠下各方面大筆利息,已屆最後限期,董事們卻還齊齊在這裡度假,甄老太已發出哀的美敦書追他們回去。」
乃意張大嘴巴,半晌作不得聲,定定神再問:「為什麼甄氏兄弟還像沒事人一樣?」
「建築公司的主持人,是李滿智。」
乃意「啊」一聲。
小區神色狐疑,「會不會是她扣住了消息?」
資本主義社會,一個人不論好壞,無論做什麼事,總得有利可圖,以李滿智這樣的才智,損人利己,絕對可為,損人不利己,恐怕她不會幹。
「她扣著這樣凶急的消息,一定有好處,是什麼?」
小區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想不通。」
「你還不去警告甄保育?」乃意急得團團轉。
小區笑,「怎麼說?你嫂子可能設計害你,你要趁早撲殺她,拚個你死我活?」
乃意氣結,「你還來逗我。」
「不可,這話萬萬不可說,好歹是甄家家內的事。」
乃意渾身汗毛豎起來,「岱宇又會怎麼樣?」
小區面色凝重,「目前我還猜不透。」
「喂,區諸葛,你動動腦筋好不好?」
「吃太飽了,」小區打個呵欠,「此刻有人捶捶腰就好了。」看著女友擠擠眼。
乃意不置信地看著小區,曾幾何時,服服帖帖,溫馴一如綿羊的小區竟會活潑放肆到這種地步,可見男人不能給他好臉色看。
乃意己無心與他鬥嘴鬥力,「甄保育當立刻拉大隊回家。」
小區為難,「家父剛到,我們還要辦一點手續。」
乃意說:「不要緊,我明白,我有我的信用要守,既然跟岱宇來,就得跟她走,當然,你也要履行你的職責。」
第六章
小區十分感動,一個女子毋須伴侶時時刻刻以她為重,多麼可愛,幸運的他不知可以勻出多少寶貴的時間來辦正經事,相信每一位成功男士背後都有如此明白大理不拘小節的女伴。
果然,不消片刻,甄保育氣急敗壞告訴她:「乃意,我們有急事要回家處理,已訂好飛機票今夜走。」
乃意連忙致電航空公司,該日票子已售罄,正在查第二第三間的票房,岱宇說:「算了,這明明是她們兩姐妹的詭計,我們索性過幾天才走好了。」
乃意聞言放下電話轉過頭來笑問:「你同保育已經有默契?」岱宇笑著點點頭。
她心情好似很愉快,走到窗前,輕輕哼一首歌:「滴不盡的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花春柳滿畫樓……」
乃意訝異,「什麼地方聽來這樣老歌?」
「任乃意任乃意,你如此粗心大意,試問如何做一個好作家?」
「作家還有作家的模子不成?」
岱宇笑說:「想必有一分清秀,二分細膩,另加點善感,添些心靜,方能做得成作家。看你,把你放進絞汁機,擠出來的怕只是滴滴俗氣。」
乃意氣道:「聽上去你頂適合寫作。」
「我才不要做那樣艱巨的工作,」岱宇聲音低下去,「告訴你不妨,我已買下一間小紅屋,過些時候,與保育到這邊來定居,天天就是在後園荼縻架下喝香檳度日。」
乃意怔住,心內絲絲歡喜,真是天造地設一對,也得要兩個人同心合意沒出息才行。
岱宇說下去:「傢俬統共讓給甄佐森,李滿智也該滿意了吧,到時,甄保育無財無勢無身份,誰還來騷擾我們。」
乃意說:「你是罕見的、願意這麼早過二人世界的女子。」
岱宇笑笑問:「你呢?」
「我?三十,三十五,誰知道,首先,我要找到名同利。」
岱宇搖搖頭,「我說錯了,任乃意,你是個濁人才真。」
乃意不以為忤,「眾人皆濁,我獨清?不餓死才怪。凌岱宇,你這種吃遺產的人怎麼會明白民間疾苦。」
乃意去看過那間小紅屋,背山面海,花園足有半畝地大,門口好幾株參天大樹,以岱宇的能力來說,房子不算豪華,岱宇一向不重虛榮,她崇尚世上至難獲得的真愛。
這才是一個人的致命傷。
一架飛機來,卻分開三班飛機走。
乃意想都沒想過,相差四十八小時,便發生那麼大的事。
乃意先陪岱宇回甄府,偌大廳堂樓房靜悄悄,一點聲響都沒有,問下人,只說老佛爺令所有人都趕到公司去了。
岱宇冷笑說:「由此可見,在他們心目中,我還真不算是一個人。」
乃意看著天花板,側著頭想半天,同岱宇說:「我要你答應我,無論甄家同你商議什麼,都請你知會我與小區一聲。」
岱宇說:「我在這裡只是個閒人,他們才不會同我商量大事。」
乃意似有預感,「不一定,有許多事會出乎你我意料。」
乃意回到家,前來替她開門的竟是乃忠。
他比她高許多,下巴與上唇微微長著青色的影子,雙手插在褲袋,正向姐姐笑。
乃意緊緊握住他的雙手,「長遠不見,好不好?」又問,「阿姨又在什麼地方。」
任太太答:「阿姨住慣酒店,老派頭不改。」
乃忠坐下,雙腿一繞,活像大人,「我已經讀過你在報上的連載。」
乃意笑問:「你認為如何?」
乃忠皺皺眉頭,一派有口難言的樣子,欲語還休。
乃意笑說:「不要緊,我受得了意見。」
「十分十分幼稚。」
乃意一怔,索性再問:「還有呢?」
「實則上就是你目己的故事,對不起,那怎麼行,你要學著寫別人的故事才對呀。」
乃意笑著斥責他:「小男孩懂什麼!」
「我身量比你高,我不再是小孩子。」
乃意終於不耐煩,「人不是論斤秤的,小兄弟。」
任太太說:「好了好了,整年不見,一見就同弟弟吵嘴,做姐姐沒有姐姐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