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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甄保育態度誠懇,言語中肯,乃意看不出有什麼破綻,只得慢慢套話。

  「那麼,你決定與岱宇到加國結婚?」

  保育點點頭,「我和她都適合過寧靜與世無爭的生活。」

  「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保育非常吃驚,「任乃意,將來的事,誰能擔保,怎麼可以要我作終身承諾?量你也不是如此不合理的女子。」

  乃意馬上認錯,「是,你說得對,是我冒失。」

  保育笑,「我一定原諒你。」

  「對,老太太贊成你與岱宇嗎?」

  保育答得很堅決,「是我找伴侶,不是老太太找對象。」

  「將來的生活費用呢?」乃意緊迫不捨。

  「乃意,你的語氣好比我的丈母娘。」

  「說呀。」乃意催他。

  保育攤攤手,「我們兩人能吃多少?祖母不會難為我倆。」

  乃意雙目圓滾滾,死盯住保育,保育問心無愧,亦直視乃意,半刻,乃意說:「保育,有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

  甄保育笑不可抑,「保不定岱宇有一日撇掉我,賬又怎麼算?」

  乃意冷笑道:「她扔掉你,卻天經地義。」

  「喂,任乃意,你還算不算新女性?」保育怪叫。

  「這同新舊無關,」乃意笑,「我擺明偏心。」

  保育說:「乃意,答應我,將來做我們孩子的教母。」

  計劃那麼長遠那麼理想那麼周詳,不知恁地,乃意卻有不祥之兆。

  「我們下個月訂婚,待這邊一切公事都擺平之後,便過去那邊安頓生活。岱宇上學,我打理家務,乃意,你沒吃過我做的紅燒獅子頭吧,告訴你,一等一好味道,包管你愛不釋口。」

  聽得乃意怪羨慕的,亦欲效顰,一想,才記起自己的願望是名成利就,況且,總要待名利雙收之後,才有資格返璞歸真,只得啞口無言。

  於是說:「保育,我先走一步。」

  「是約了小區吧,維真是個好人,別放過他。」保育擠擠眼。

  乃意只是笑,區君人緣真正好。

  「他對你極其體貼,知道你不喜歡他臉上的皰,到處找醫生治。」

  乃意一怔,皰,什麼皰?半晌,才記起來,「啊,那幾顆小豆。」不是早治癒了嗎,都不覺礙眼。

  「對女孩子好是應該的,」保育笑說,「多強還是弱者,力氣先天不足,且特別敏感多愁,又要受生育之苦,我樂意做小區同志。」

  傍晚區維真來找她,乃意先細細觀察他的臉頰,果然,只剩細細皰痕,面皰已癒。

  看來下過真工夫。

  他自去與乃忠絮絮談了一會兒,乃忠的態度漸漸恭敬,又向姐姐投來一眼,像是說:沒想到那樣無聊的姐姐有這樣有料的朋友。

  乃意啼笑皆非。

  轉頭她悄悄問小區:「你找韋文志律師幹什麼?」

  「啊沒什麼,我見他很是個人物,年紀又同我們相仿,便存心同他交個朋友。」

  「已經開始攏絡人了。」乃意笑。

  維真笑,「保育又怎麼說?」

  乃意下定論,「保育對岱宇是真心。」

  「這我也看得出來。」

  「維真,我們只得步步為營了。」

  維真抬起頭想一會兒,「乃意,我有第六感覺,這件事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們好像只看見了陰謀的冰山之尖,還有大部分藏在水晶宮下。」

  「維真,你的感覺完全同我一樣!」

  「會不會是我們疑心太大?」

  維真很快恢復常態,笑著說:「不然就是你急急要找小說題材。」

  乃意含笑送維真出去,一邊說:「最好能同甄老太談談,你說是不是?」

  「下星期家父請客,老太太正是主客,不如你也一起來。」

  「我?」乃意卻遲疑,這不就是拜見伯父伯母?

  「你考慮考慮才答覆我。」

  維真最聰明,永不強人所難,但又一直可以順理成章得到他要的東西。

  回轉客廳,只聽得父親說:「……矮一點。」

  乃意笑問:「誰矮?」

  「維真呀。」任太太不諱言。

  「維真矮?」乃意莫名其妙,「我倒不覺得。」

  任太太笑,「看順了眼,確不覺礙眼。」

  乃意答:「人不是論塊頭的。」

  那石少南一板高大,言語無味,雖無過犯,面目可憎。

  乃忠插嘴,「我記得區維真從前笨頭笨腦,看見姐姐怕得不得了,此刻像脫胎換骨,機靈鎮定,信心十足,怎麼一回事?」

  任太太笑說:「以前乃意不給他機會,他如何表達自己?一上門就挨罵,自然手忙腳亂。」

  乃意馬上否認,「我一向很尊重維真,他一直幫我做功課,我幾時有羞辱過他,你們別醜化我形象。」不高興了,返轉房內。

  任太太朝丈夫點點頭:「說得是,乃意從頭到尾未曾嫌棄過維真。」

  乃忠忍不住笑起來。

  維真充分地利用了一次機會,表現良好,得到乃意刮目相看,因而扭轉局勢,一步一步朝目標前進,發揮才能,獲得乃意更大信任,成功帶給他自信,言行舉止都瀟灑起來,維真已非吳下阿蒙。

  乃意覺得這種態度太值得學習,放諸四海皆准,她決意要好好掌握報館給她的機會,慢慢走向紅磚路。

  困極入睡。

  身畔猶自似聽得人細鬼大的乃忠諷刺她:「還是這麼愛睡,想像中大作家是清秀敏感的多,哪裡有睡覺豬拿文學獎的。」

  乃意不去理他,呼呼入睡,想像中教授何嘗不應斯文敦厚,哪有像他那樣飛揚跋扈的。

  注定他們兩人不能溝通。

  乃意見到了慧。

  慧那襲款式典雅、裁剪合度的白衣恆久耐看,真是奇跡,是制服吧,每次見面,不是忽忽忙忙,就是心情欠佳,來不及問她。

  乃意說:「我擔心岱宇。」

  慧頷首,「我們也擔心她。」

  「我聽你們說,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什麼意思?」

  「乃意,你要好好照顧她。」慧憂心忡忡。

  「告訴我多一點,我行事也方便些。」

  慧不愧叫慧,慧狡黠地說:「不行,不同你討價還價。」

  乃意情急,「這同一個人的安危有關哪,稍徇一點私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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