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立時三刻呀起嘴頓足生氣紅面孔,事情好辦得多。
珉珉問:「一對新人是親是友?」
「新郎是家母的外甥。」
「你的表哥。」
「正是,比我大一點點。」
「這麼早結婚。」珉珉訝異,想像中婚姻應該是新年中的大計劃,這件複雜的事絕非在大學畢業之前有能力管理及經營、推廣。
梁永燊見她問及,便伸手自車座後取出一張請帖遞給她。
珉珉讚歎:「設計這麼漂亮。」
帖子折疊成一朵花,一層層打開,到第三層花瓣才看到新郎、新娘的名字。
珉珉一愣。
梁永燊猶自說:「我們去過酒會,便自由活動。」
他轉過頭去看珉珉,珉珉己放下那張別緻的帖子,她說:「好的,我們一起去。」
梁永案反而意外了,喜孜孜問:「當真?」
小小車子往洪宅駛去。
他聽珉珉說,她姨丈生意相當順利,先後已經搬三次家,最新的新居大得有點兒無邊無涯的樣子,喚僕人要撳鈴。
那好人歡迎珉珉長住,稱珉珉為「我的守護安琪兒」,人在順境的時候當然特別慷慨。
梁永燊說:「洪先生對你很好。」
珉珉笑道:「那當然,這姨丈幾乎是我親手挑的。」
梁永案覺得這話有點兒怪怪的,但未予深究,酒會的時間快到,他要等珉珉換衣服。
她只花十分鐘便準備好,梁永燊剛吃了一顆巧克力,打算翻閱最新雜誌,珉珉已經站在他面前。
她穿一襲簡單的白裙子,已經令小梁眼前一亮。
他緊張起來,搭訕問:「這枚式樣古典的胸針是令堂給你的嗎?」
珉珉搖搖頭,「她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梁永燊一怔,怎麼可能,說得突兀些,他要是今日去了,留下的書本簿籍都有十大籮筐,而他還是個年輕人。
中年太大泰半已患上搜集狂,以他母親為例,香水一百瓶,鞋子五百雙,銀行保險箱五隻以上,衣櫥裡塞滿四季服裝,身外物多得匪夷所思,還不停地在增長中。
珉珉說:「我們走吧。」
禮堂人口用花鍾裝飾,清香撲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辦這樣漂亮的結婚酒會呢!珉珉取過一杯橘子汁便向穿白紗的新娘子走過去。
珉珉站在女主角旁邊,靜靜看著她與親友握手,言笑。
過半晌,新娘轉過頭來,看見有人充滿關懷地注視她,不由得笑意濃濃,伸出手來。
忽然之間她認出了這個少女。
「吳珉珉,是你!」珉珉很高興,踏前一步,「意長,你結婚了。」
莫意長看著這不速之客,一時手足無措,終於她伸出手臂與她擁抱,「吳珉珉,你好嗎?」
珉珉笑說:「原諒我無禮,不請自來。」
「不,無禮的是我。」
莫意長把珉珉拉到一角,「你長高了,漂亮了。」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意長,別後無恙乎,我有三車的話要同你說。」
有人叫:「意長,意長。」
是一個面貌端正的年輕人。
珉珉直覺知道他便是新郎。
她喜歡他那張開朗愉快的臉,他比邱進益更適合意長,珉珉由衷地祝賀她。
意長問:「覺得他怎麼樣?」
「好得不得了。」
「婚後我們回澳洲去繼續學業。」
「怎麼不見伯父伯母?」
「他們離婚後各自又結婚了,不知道該怎麼出席。」
珉珉也笑,「真沒想到中年人比我們更忙。」
其實她還想問:邱進益呢?惠長呢?但這是人家大喜日子,怎麼開得出口。
那邊又有人叫新娘子,意長非過去不可了,走之前用力握一握珉珉的手,珉珉看著她的背影,所有的新娘都似梔子花,她想。
梁永燊找到了珉珉,「我想介紹母親給你見面。」
珉珉抬起頭,「我要先走一步。」
「我送你。」
「不,我們明天見。」
她急步走開,他想追上去,給他母親一把拉住,酒會人擠,三秒鐘已失卻珉珉影蹤。
珉珉走到酒店大堂,鬆出一口氣。
她挑了一張大沙發,窩下去,閉上雙眼。
「吳珉珉。」
她一怔。
「你是吳珉珉,不是嗎?」
她輕輕睜開眼睛,不知幾時,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她努力辨認他略帶憔悴的面孔。
終於珉珉輕輕說:「邱進益,你是邱進益。」
他苦澀地點頭,「你仍然記得我。」
「你也來參加婚禮。」
「不,我並沒有接到帖子,但我知道你會來,我特地來等你。」
珉珉一怔,如果他真想找她,一早可往華英女校。
邱進益看著她說:「你長大了。」
珉珉微笑,「你也是。」
「分手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他的神情頗為異樣,珉珉警惕地站起來。
「我不停地想,你究竟是誰?到昨天,才恍然大悟。」
珉珉後退一步。
「你是莫老先生口中的阿修羅。」
珉珉不動聲色看著他。
這時候梁永燊終於找了過來,「珉珉,你在這裡。」如釋重負。
珉珉連忙握住他的手。
邱進益看著她。輕輕再說一次:「阿秀娜,你長大了。」跟著他掉頭而去。
梁永燊問:「此人是誰?」
珉珉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有英文名字,他叫你什麼,阿秀娜?」
珉珉搖搖頭。
梁永案笑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名字。」
「不,」珉珉說,「它並不美麗。」
「我送你回家,」梁永燊說,母親見不到你,頗為失望,還有,我不知道原來你認識新娘子。」
珉珉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當天晚上,她睡得很早。
睡房外一陣擾攘,把她驚醒。
她在床上坐起來,客廳中猶如舉行宴會,珉珉起碼聽見三四個不同的聲音。
她拉開房門,走過走廊,看到父親與繼母正與她阿姨對峙。
他們來幹什麼?
只聽得陳曉非正怒道:「不,我不會放你進去,她已經睡了。」
谷家華沙啞著喉嚨說:「多年來你守護著她如祭師守護神靈,曉非,你完全知道她的事。」
「我不應保護她嗎?實際她除出我們已無其他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