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抓了一大把口紅在手,「什麼顏色好,珉珉,你來幫我挑一支。」
珉珉過去,挑一支紅得發紫的口紅,交在阿姨另一隻手中。
「哎呀,」阿姨笑,「搽上這個整張臉只剩一張嘴豈不過份。」
考慮一會兒,還是用它,顯得膚色更加自晰,鬢角烏青。
「吳珉珉,你真是小小藝術家,」阿姨心情相當愉快,這些日子來,能登堂入室的男客並不多,她希望與施松輝有適當的發展。
屋子裡有笑聲真是好,珉珉坐在自己的房間裡都覺得開心。
阿姨在門口出現,「來,我同你介紹,這是我外甥吳珉珉。」
珉珉轉過頭去,施松輝看清楚她,驚訝地說:「你!」
陳曉非見他這種反應,笑問:「你倆莫非是老朋友?」
「不,我沒想到珉珉才這麼一點點大。」
珉珉朝他笑一笑。
施松輝忽然覺得背脊一絲涼意,他躊躇地看著珉珉,過半晌覺得自己太過多疑,才伸手說:「我們做個朋友。」
珉珉與他握手。
施松輝略為放心。
他沒料到陳家會有這個孩子,有點兒困惑,陳曉非有什麼打算,婚後也把她帶著?他繼而失笑,干卿底事,同她結婚的未必就是施松輝。
偶爾抬起頭來,施松輝總發覺珉珉看著他,嘴角孕著笑意,細細留意他,他覺得不自在,又說不出什麼緣故。
趁陳曉非去添咖啡的時候他輕輕說:「我來此地不是為搶走你阿姨,你不但不會失去阿姨,你還會添多一個朋友。」
等他轉過頭來看珉珉反應的時候,才發覺她根本不在房裡。
她到廚房找阿姨去了。
施松輝失笑,這番真的表錯情。
下午,他與她們去兜風。
不像孩子的孩子也有好處,坐在後座靜靜的,不發一聲,不吵著去洗手間,也不索討糖果餅於。
施松輝每隔一會兒要在倒後鏡內看她一眼,才會肯定她的存在。
施松輝肯定吳珉珉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七個月後,他與曉非已經談到婚事。
他說:「珉珉仍然可以與我們一起住。」
「還得徵求他們父女的同意才行。』」她有父親?」施松輝又一個意外。
「我姐夫是華南大學的教授,你別小覷我家人。」
施松輝乘機說:「你從來沒有提過他們。」
「你是打算與我生活,不是與我家人結合。」曉非溫和地答。
施松輝凝視她,「我想認識你多一點兒。」
「將來會有很多的機會。」
「你保護家人很厲害。」
「我與珉珉,她是我唯一的血親,我照顧她,將來她照顧我。」
施松輝抗議:「我呢?」
陳曉非忽然說:「男人,可以來,也可以去。」
施松輝以為女朋友說笑話,一味搖頭,珉珉剛剛走過書房門口,無意聽到阿姨的一番話,她知道阿姨所說,都是真的。
客人走了,阿姨問她:「將來你願意同我們住?」
珉珉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你不喜歡施松輝?」
曉非心中知道,他人品即使過得去,此刻總是個半陌生人,急急想介入陳家扮演重要角色,他想知的太多,付出的時間太少,但她願意給他機會。
「周未約你父親出來,我們再詳談這個問題。」
珉珉自口袋取出一本小冊子,「他掉了這個,我剛才在沙發縫找到。」
「這是什麼,呵這是施松輝的地址電話記錄本。」陳曉非順手把它擱在一邊。
鋼琴老師來了,珉珉到書房練琴。
又是一個頭痛的下午,珉珉的錯音多得令人不能置信。
陳曉非站起來,小冊子不知恁地,經她袖子一拂,落在地上,打開,剛巧是當中一頁。
她蹲下拾起,本無意偷窺,但小本子中間一面密密麻麻填著名字電話,依字母序,統統是女姓英文首名,一眼粗略地看去,大約有四五十個之多。
他對她一無所知?她對他何嘗不是一樣。
陳曉非牽牽嘴角,把小本子放進抽屜裡,她沒想到施松輝交友範圍如此廣闊。
來往足有半年,她並不覺得他是喜歡冶遊的人。
曉非十分納悶。
吳豫生來看女兒時,問她:「煩惱?」
曉非倔強地答:「你別管我的事。」
「我聽說某君品行很不端莊。」
曉非看他一眼,「我以為大學教授非禮勿聽。」
「你是我妻妹,我不得不聽。」吳豫生有他的理由。
曉非說:「我認識你,還在姐姐之前。」
這時珉珉剛剛進來,站在阿姨身邊。
吳豫生笑說:「對,那時你才像珉珉這麼大。」
「是,姐姐已經是初中生。」
珉珉問父親:「你幾歲,在做什麼?」
「我是高中生,應聘替你小阿姨補習。」
曉非說:「珉珉,成疊功課要做,還不快去。」
珉珉去後,她看著窗外,嘴角孕育著一絲笑意,輕輕說:「後來,你娶了我姐姐。」意味著當中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事情。
「我與珉珉都不喜歡施松輝,你不必遷就我倆,你若決定同他在一起,珉珉可以搬出來與我住。」
「如果不是他,也許就沒有人了。」
「沒有人就沒有人。」
「說起來容易,有時寂寞得難堪。」曉非尚能心平氣和。
「像你這樣能幹的女子,何患無伴。」
「喏,就是這句話,這句話誤盡我一生。」她抬起頭來提高聲音,「珉珉,我知道你在偷聽。」
珉珉靦腆地自門角轉出來,坐到阿姨身邊。
「聽壁腳,哎,有什麼心得?」阿姨取笑她。
「他喝酒。」珉珉輕輕說。
吳豫生說:「我也注意到這一點,曉非,記住,沒有任何人會為任何人改變任何習慣。」
曉非點點頭,「我知道,我從不以為我有那樣的魔力。」
「你考慮清楚吧。」
「你不協助我作出任何選擇?」
「不,」吳豫生有點兒憔悴,「曉非,我此生再也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第二章
他走了。
曉非呆呆地坐在窗前,多年來繫鈴、解鈴,都是她自己,不曉得有多累。
反正負擔得起,要不要墮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