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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本才怎麼樣?"

  "看情形她會度過難關。"

  年輕人忽然鬆弛,他竟忍不住飲泣。

  王振波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幸虧看護過來向劉執成匯報最新消息,王振波趁機去看加樂。

  "加樂。"

  加樂微微睜開雙眼。

  眸子內精光已經消逝,他沒有叫錯人,她是加樂,不是揚本才。

  "加樂。"

  加樂認得他,伸出小手臂擁抱他,並且不願放開。

  王振波輕問:「本才,本才你去了何處?"

  加樂沒有回答。

  背後有急促的腳步聲。王振波轉過頭去。

  翁麗間回來了,聲音充滿歉意,"我一到家聽見你們來了醫院便即時趕來……"

  王振波揮一揮手,表示不必解釋。

  "每一次加樂有事我總是不在。"

  王振波歎口氣,"你也是人,總得透透氣。"

  翁麗間難得聽到這樣體貼的話,半晌做不得聲。

  加樂見了她,遲疑半晌,恢復本色,不再願意叫媽媽。

  王振波這時肯定本才已經離開加樂。

  他百感交集,凝視加樂的小臉。

  加樂蠕動小嘴想說話。

  王振波鼓勵她:「加樂,你想說什麼?"

  加樂終於沒說什麼。

  看護說:「給她一點時間,加樂會學習,是不是,加樂?"

  加樂忽然點點頭。

  翁麗間已經十分滿足,笑著拍手。

  王振波歎口氣,離開病房。

  在候診室,他看到了另外一位男士。

  王振波像是有第六感,他知道他是誰,向他點點頭。

  對方也似認得他,大方地站起來伸出手,"我是區立緯,麗間的朋友。"

  終於見面了,兩人握了手。

  "加樂沒有事吧?"

  看樣子也是個愛孩子的人,加樂運氣不壞。

  "她無恙。"

  區立緯:「我在這陪她們母女,你大可回去休息。"

  "多謝你關心。"

  區立緯不再說話,取過雜誌閱讀。

  王振波看到兩位女士均有男伴,一時十分失落,呆呆坐在會客室另一頭,半晌無人與他說話,他只得回家去。

  本才未料到還會再一次醒來。

  她睜開眼,立刻想翻身下床,可是手腳笨重,不聽使喚,她不由得怪叫起來。

  "醒了醒了。"

  有人圍攏來,"楊小姐,看著我的手指,幾隻?"

  本才眼前模糊一片。

  她苦笑,聲音沙啞,"我有八百多度近視,沒有眼鏡,一如盲人。

  大家一怔,繼而大笑起來。

  "啊,奇跡奇跡,病人恢復神志。"

  "可是仍需小心護理身體。"

  本才呻吟:「痛,痛。"

  看護立刻替她注射。

  "想通知哪位親友?"

  本才馬上說:「王振波,殷可勤,劉執成。"

  死而復生,有三位知己可見,也不枉此生了。

  "劉先生就在門外,我請他進來,記住,別多說話,你情況仍然嚴重。"

  本才囁嚅問看護:「我樣子可丑?"

  看護俯視她,微慍:「你應當慶幸你還在世上。"

  本才苦笑:「加樂——"

  "她很好,你不必擔心。"

  "她已甦醒?

  "正是,現由專人照顧。"

  "我想見她。"

  "楊小姐,你尚未脫離危殆情況,請先安靜。"

  這時有人走到她身邊:「本才。"

  本才抬起頭,牽動嘴角說:「劉執成,你來了。"

  高大碩健的劉執成這時高興得像一個小孩,"本才,你認得我?"

  "當然,"她輕輕說:「你是我好友。"

  "我一直以為你不知我存在。"

  本才連忙否認,"誰說的,你送的那本十四行詩,我看到了。"

  劉執成一直點頭。

  "還有你每次探訪帶來的勿忘我,謝謝你,都給我極大鼓勵。"

  看護已經過來,"劉先生,時間到了,明天上午再來吧。"

  劉執成忍不住吻本才的手背。

  手上插滿管子,體無完膚,劉執成惻然。

  他依依不捨離去。

  "看,男朋友對你多好。"

  看過她這個鬼樣子而不介意,的確是摯友。

  有許多勢利的人見到朋友略降一級就開始疏遠,佯裝陌路。

  本才閉上眼睛。

  "楊小姐,你至少還需要個多月時間才能完成植皮手術,楊小姐,你背部燒傷部分復原情況理想。"

  本才說:「只是不能穿露背裝了。"她漸漸入夢。

  母親仍然在書房內,看見她,問道:「你有沒有救熄那場火?"

  本才頷首,"多虧你提醒我,已經救下來。"

  剛想聚舊,母親卻說:「那你還不去做功課,下個月要開畫展,作品質量那麼參差,行嗎?"

  本才一驚,急急跑出去,外邊是一片碧綠的草地。

  她看到小加樂坐在鞦韆架子上,大眼睛像玻璃珠,一點神采也無。

  "加樂,加樂。"她並沒有應她,本才著急到極點。

  她揮舞雙手,掙扎得很厲害,呻吟著醒來。

  接著的一段時間,本才稱之為非人生活。

  心肺脾雖然奇跡般逐漸復原,可是接踵而來的物理治療叫她吃盡苦頭,早知,她想,躲在加樂健康的小身軀內不出來也罷。

  可是,也不是沒有樂趣的,朋友逐個來探訪,扶著她重新學步,都使她振作。

  殷可勤趕來看她。她握住本才的手不放。

  "老好殷可勤。"忽然之間,她倆痛快的哭了。

  "他們都怕你不再醒來,可是我卻有種感覺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是嗎?"本才微笑。

  "我覺得你來看過我們,還有,連交了三個封面,從前,那是你一年的產量。"

  "我疏於交貨。"

  這次是殷可勤改正她:「是作品,不是貨。"本才笑了。

  "真沒想到劉執成那樣的大塊頭會流淚。"

  "看上去他似鐵漢。"

  殷可勤問:「可有感動?"

  "但是愛情卻是另外一回事。"

  "你要求過高。"

  "可勤,你又取笑我了。"

  "本才我是惟一敢對你講老實話的人。"

  "所以真正難得。"

  "以後請勤力交稿。"

  "是是是,多謝指教。"

  可勤總偷偷帶些鮮味、醫院不供應的食物進來。

  香檳,甜美芬香得本才差些連舌頭也吞下肚子,鰣魚,鹹得甘香,使味覺甦醒,勃露哥魚子醬,齒頰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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