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最近感情上受了什麼打擊呢。」
丁倩淡淡一笑。「你知道嗎?我真的好希望回去高中時代,那時候在一起的人可愛、單純多了。」
「跑到高中去啦?你不是要回大學時期的嗎?」
「哼,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最好回到我媽肚子裡,打死也不到這人間受七情六慾之苦。」
丁倩今天牢騷奇多,若蟬隱約覺得不大對勁,卻不確定要不要探問。
「若蟬,我問你,假如你可以許三個願望,並且都會實現,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願望當真能實現,一個就很多了,還三個呢。」若蟬瞅著她笑。「突然從現實跳進童話啦?」
「討厭,你這個寫浪漫小說的人,怎麼一點都不浪漫嘛。」
「你說的和浪漫是兩回事,那叫不切實際的幻想。許願能成真,天下不早大亂了?你想想,每天在世界各地,有多少人都在說『我希望……我希望……』?每個人都希望發大財,每個人都成了大富豪,有了那麼多錢,誰還需要工作?整個世界停頓了,所有的人都在吃喝玩樂,到處是頹廢、糜爛……」
「好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沒趣嘛你。」丁倩沒好氣地打斷她。「教你許個願,你搬出一篇無聊的演說。」
「我是教書匠呀,另外一個職業病。」若蟬自我揶揄。
她們行經路邊一個地攤,攤販正和一個婦人吵得不可開交。
那名中年婦人堅稱她輕輕放下花瓶,瓶口不知怎地便裂了。攤販堅持她講價不成,故意打破花瓶,又嚷說那是個清朝古董青瓷,非要她賠償不可。
一群圍觀的路人皆只是看熱鬧,沒有人有意幫忙解圍,而攤販和婦人互相拉扯著不放,前者要後者賠錢,後者要拉前者去警察局。
「無聊。」丁倩嘀咕著走開。
若蟬卻走向那兩個互不相讓的人。
「別吵,別吵,爭吵解決不了問題嘛。」她好言勸道。
丁倩一回頭,發現若蟬沒跟來,趕忙走回去拉她。
「你少管閒事吧你。」她小聲對她說。
若蟬則對攤販說:「你做生意,和氣才能生財嘛。」又對婦人說:「他擺地攤討生活很辛苦的,不如就賠他些錢,大家不要吵了。」
丁倩直翻白眼。「關你什麼事呀?」
婦人說:「我本來是想大概是我不小心,我認倒楣,買下來算了,誰知道他獅子大開口,一隻破爛舊兮兮的花瓶,居然要二千元。」
攤販瞪著眼。「你不識貨少給我亂批評指教,這種花瓶在古董店叫價萬多二萬元吔。你亂摸亂摸,留了一堆指紋,破壞美觀,還嫌我的花瓶破爛舊兮兮?!」
「你的花瓶上有我的指紋是你的花瓶的榮幸!」婦人喊。
眼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若蟬連忙站到他們中間把他們分開。
「是哪一隻花瓶?你拿給我看看。」若蟬問攤販。
丁倩抱著雙臂站一邊。「看什麼看哪?我倒要看你如何收拾這攤閒事。」
若蟬給她個「不要湊熱鬧」的眼色。攤販寶貝兮兮的把那只肇引事端的青瓷花瓶捧來。
「喂,現在上面也有你的指紋啦。」婦人指著攤販喊。
「到這邊來,我可以看清楚些。」若蟬將攤販拉到行人路牆邊去。
婦人藉機一走了之,丁倩看見了,大喊:「喂,你別走啊!」
她一喊叫,婦人索性加快速度,用跑的穿過了馬路,一下子就沒入週日人潮。
這可好。丁倩叉腰瞪視兀自地在牆邊和攤販嘀嘀咕咕的若蟬。其他路人好奇地等著看結果。
過了一會兒,攤販右手往褲子口袋塞了一下,轉身灰著瞼走回來。
他大聲向圍觀的人喊:「我是看這位小姐好心腸,比較講理,特價半賣半送,只算她一千五百元。古董花瓶,倒店大拍賣啊,機會不再!」
走啦。若蟬向丁倩使眼色,手上抱著那只花瓶。
「你瘋啦?」丁倩一面萬分不甘願地跟上她,一面罵她。「神經病,錢多啊?你真的給他一千五管這個間事?」
「沒有啦,我給他五百,我只有這麼多。」
「『只有』這麼多?五百元給這種人,我寧可丟到河裡餵魚。」
「魚不吃鈔票的。人家帶著這麼多花瓶跑來跑去做生意,還要躲警察,怪可憐的。」
「婦人之仁嘛你。就是有你這種姑息心態,流動攤販永遠取締不完,到處破壞市容,而且助長仿冒品歪風,進一步破壞港譽。」
「流動攤販不值得鼓勵,但是他們也要生存呀。」
「你這會兒吹的是什麼風,化的是什麼雨?」丁倩瞪若蟬一眼。「給我見識一下清朝古董。」她拿過花瓶,摸摸上面的花鳥圖案。「畫工倒蠻細的,仿得跟真的一樣。」
「不管它是真的還是仿的,五百元化解一場爭吵,很便宜啦。」若蟬把花瓶接回來。
「我衷心希望他少騙幾個人,你的濫好心才沒白費。」丁倩看看表。「我要叫計程車回去了。要不要送你啊?」
「不必了,又不順路。」
丁倩便在路邊攔了部計程車走了。
「差一點點她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若蟬背後嘀咕。
她轉身一看,當場怔住。
哎喲,怎麼有如此俊俏的男人!活脫像是她小說中描述的英俊非凡、迷倒眾嬌娃的男主角。
「車小姐,不要這樣目不轉睛盯著我看,我會誤會的。」他說。
「哦,對不起。」若蟬臉頰發熱,退後一步。
拉開些距離,卻是看他看得更仔細了。小翻領西裝,企領白襯衫,吊帶寬腳褲,一雙好像從老爺爺箱底翻出來的舊式尖頭鞋——皮料還是上乘的哩,十足的民初復古穿著。而且他梳了個光滑的中分頭,搭配他的穿扮。
不止臉孔俊、眉眼俏,一身都是帥加瀟灑的魅力呢。這個男人好看得不像真的。
「你還要看多久啊?」他問。
「啊?」若蟬臉更紅了,又退一步。「對不起。」又說一遍。「我對老、舊的東西格外偏愛,你這一身……唔,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