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影啦。你應付得不錯嘛。」
「不錯個鬼啦,他突然求婚,嚇得我都呆掉了。」
「你說他缺乏運動沒說錯啊,那反應若算呆,你呆得恰到好處哩。」
她啼笑皆非,瞪著眼坐到他對面。「你去哪了?」
「去查姻緣簿啊,看他是不是你等著自動找上門的如意郎君。」
若蟬眨眨眼,坐直起來。「真的?那他是不是?」
「不是。不告訴你。」
她又瞪他。「這是什麼回答嘛。」
「很明白的回答呀。他不是。是誰?不告訴你。」
若蟬放下了心。「你這叫搶答、亂答。」
「哪裡亂了?」
「我根本沒有要問是誰。」
「沒有求知慾嘛。」
「對你求知有何用?」
「咦,侮辱人哦。上至天堂,下至地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我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這我知道,但是每次我提出問題,你不是答非所問,就是避而不答,如此和打開一本寫滿教人看不懂的密碼的百科全書,有何不同?」
「嘖,你又錯怪我了,我是有所答,有所不答,這是原則問題。」
若蟬翻一下眼珠,站起來。
「你去哪?」
「你猜呀,無所不曉的龍大俠。」
她進寫作室趕進度遠遠落後的稿子。這份稿子,就算最近沒有發生偌多事情佔去她的時間,她寫得也不若平時那麼一氣呵成。
小說裡的男或女主角,經常是近於完美的人物。現實中對感情從一而終,真情癡心專一者,不是絕對沒有,然而畢竟可遇不可求。浪漫和現實,終究是有衝突的時候的。如何教導那些情竇初開、對完美的愛情充滿嚮往的女孩,瞭解這個衝突的重要性呢?自從她開始和學生討論浪漫愛情小說,這個問題便時常浮現,寫作以娛讀者和身負的教育使命,出現了矛盾,使她的寫作速度慢了下來。
但是她所寫的畢竟是大眾化小說,總不能好像說教一般,把課室裡授業解惑那一套放進小說裡。
不到十分鐘內,若蟬揉掉了第六張稿紙。她歎口氣,放下筆,然後看到桌子一角不知幾時放了一碟削了皮、切成一片片月牙般的梨。
不用說,當然是龍俠變的。她微笑,拿起一片放進嘴裡,冰涼香甜又多汁。
「消除煩躁,清脾醒腦。」他現身,斜坐桌子另一角,也拿了一片梨拋進口中。
「我腦子清醒得很。」她說。
「才怪。你是天秤座,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立刻,她接著說:「算我沒問。」
龍俠咧咧嘴。「杞人憂天,優柔寡斷。」
「亂講。」否認過後,若蟬皺皺鼻子。「也許有一點點,不過大部分時候我很果斷理智的。」
「天秤座不表示你具有的全是天秤個性。你知道五行吧?」
「當然知道,金木水火土嘛。」
「但你知道人一出生,就具有五行星各不同所屬星座嗎?」
「什麼意思?」
「你出生年月日所屬的天秤是太陽,意即你的太陽在天秤座,但你的月亮在金牛座,金星在天蠍座,水星也在天蠍座,木星在水瓶座,火星在牡羊座,土星在金牛座,天王星在天秤座,冥王星在天蠍座。你有三隻天蠍,兩頭牛呢。」
若蟬為之咋舌又困惑。「哇。」
「你看,人類是多麼複雜的動物。」龍俠遞一片梨給她,自己也吃一片。
「所以,」若蟬沉吟道。「我們每個人不是單一星座屬性,而是由好幾種不同星座屬性的結合體。」
「混合體。」他修正道。「因此在某種特定情況,某個星座特性會表現得特別明顯,有時則有兩個或兩個以上星座特性同時顯現出來,反映一個人對人事物的看法、想法。」
「換言之,屬性也不是絕對的。」
「本性,基本上是絕對的,但是因時空易轉,個性可以改變,會因時因地改變。人會成長嘛,當然羅,那些一輩子不思長進的人不能相提並論。」
「簡言之。這種人就是本性難移了。」
「懂得成長的人,仍會保有部分本性的,那便是人性的弱點,不過成長的學習過程中,所做的自我教育和調整,有助於消減弱點。」
若蟬動容地注視他。他又一次閱讀了她的心事,並且又一次不落痕跡地為她解了疑難。
「她們遲早都要戀愛、結婚生子,」她喃喃。「我哪裡顧得了她們每一個呢?」她不是杞人憂天是什麼呢?
龍俠微笑。「你自以為是現代愛情國母嘛。」
她瞅他。「什麼國母?」
「國父是孫中山呀。他一心想治國平天下,你一心想天下有情人皆專情。戀愛哪有不受傷害的?和初戀情人能夠開花結果的,保不定哪一天還要起變呢。」
「你一下子由星座學家又成了戀愛學者了。你懂什麼?你又沒戀愛過。」
「你也用不著老氣橫秋。你寫了這麼多愛情小說,你自己卻只有用一隻手就數完還有剩的戀愛經驗,而你還坐在這,冀望讓那些女孩子毫髮無傷的走她們感情的路。嘖,真不曉得我為什麼認為你一點也不貪心。」
他連她談過幾次戀愛也知道。不過她何必驚訝呢?若蟬不禁十分氣餒。
「我真後悔多管閒事買回那只花瓶,有個神仙在身邊,半點隱私都沒有。」她嘟嚷。
「小姐,你嚴重的刺傷了我的自尊吔。」他抓了幾片梨,一次塞進嘴裡,卻絲毫不妨礙他口齒清晰地說話。「家裡有個活神仙,別人求還求不到哩,你只花了五百塊,你還不滿哪?」
「你這盤梨是送來體貼我,還是給自己享用的啊?」她指著空盤子喊。
「和我分享一盤梨子都捨不得啊?你真的對我很壞吔。」
「分一個梨吃,有個比喻叫『分離』,你懂不懂?」她懊惱地說。
說完,她愕然靜默,視線自他臉上移開,卻不知要看向何處。
龍俠則忽然對她說:「電話。」
鈴聲真的跟著響了起來,他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