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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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際,察亦已經趕到,立刻接收了疑犯。

  娓美抬起頭。

  她輕輕說:「我的英雄。」感動得雙目通紅。

  那勇士笑了,粗眉大眼,雪白牙齒,氣定神閒。

  他問:「在拍戲?」

  「是,在拍戲,不過,這賊是真賊。」

  「你是女主角?」

  「不,我是臨記,不不不,我本是副導演。」

  人群擠攏,有人叫娓美。

  娓美一轉頭,就不見了她的英雄。

  警察跌足,「重要證人怎麼跑掉了?」

  真的,娓美好惆悵,對,怎麼走掉了?

  娓美到醫院敷藥後返回公司。

  上司來慰問她。

  她說:「現在,調我到任何部門去都不怕了,新聞組如何?戰地記者亦可勝任。」

  過兩日,遇劫片斷原裝放映。

  倒楣劫匪面目清晰入鏡。

  但英雄卻拍不清楚。

  電視台宣佈:「這位先生,我們願意贈送紀念品給閣下,請前來聯絡。」

  可是,人家做好事,不一定盼望回報。

  那皮包是真的,裡頭的確裝著娓美的血汗錢、信用卡及身份證。

  千萬別以為是拍戲那麼簡單。

  戲如人生。

  已經拍攝了那麼多集,順順利利,輪到她客串,好,麻煩來了。

  人家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去幫她主持正義的。

  歹徒身邊藏有利刀一把,隨時出動。

  每天黃昏,娓美都到接待處電話間詢問:「有無消息?」

  答案都是「沒有。」

  娓美有說不出的惆悵。

  那時該把他一手抓住。

  左手掙脫抓右手,右手滑掉抓左手。

  千載難逢的機會,那人長得也端正,跑路姿勢似飛躍的羚羊,怕是運動好手。

  男伴,毋須富有或是出名,至要緊有愛心有責任感。

  適齡的四方仁人君子實在不少,可是符合上述簡單條款者則絕無僅有。

  對了,那爽約的模特兒戚喜喜去了何處?

  場記這樣說:「她現在不是戚喜喜了,她已叫戚哈哈。」

  「為什麼?」

  「找到大老闆啦,前天有人在香奈兒專門店看到她,一次過結帳三十八萬。」

  「嘩。」

  「還同你做臨記?」

  「我的演員費還沒收到。」

  「所以,清白的錢不好賺。」

  娓美笑,「你的醒世恆言也真多了一點。」

  「聽說,你要求調到新聞組去?」

  「只聽說有新聞精英,你聽過有諧趣精英沒有?」

  「人望高處,信焉。」

  「可是盼望歸盼望,上頭不睬我。」

  「可是我聽傳言,你要升導演了。」

  「噓。」

  「怕什麼,老林會被調到戲劇組去。」

  「那麼,他也升級。」

  「明升暗降。」

  接著三兩個星期,導演牢騷特多。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下子蓋過我們,叫我跌跌撞撞,踉蹌不已。」

  「前輩不是尊稱,乃系諷刺,叫你前輩,你好退位讓賢了。」

  「人會念舊?不是你提拔他,而是他自己有出息。」

  娓美佯裝聽不見。

  接著,上頭宣佈她升級接管節目。

  出頭了。

  坐在導演椅上,有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的感覺,可是表面上一點都不露出來,表情語氣仍然同從前做助手時一模一樣。

  娓美至恨那種一朝得志,語無倫次之人,又稍有地拉,即玩政治,急急排擠他人之徒。

  她決定絕對不犯類似錯誤。

  「你已經上了電視」變為長壽節目,都會開始流行「你以為你上了電視」口頭,成功。

  可是當日英雄全無影琮。

  人海茫茫,何處去找。

  娓美在工餘時常嗟歎升級容易知己難覓。

  只得埋頭工作工作工作。

  抬起頭來之際,只覺天已老,地已荒。

  寂寞的一顆心,不知如何處置。

  一個不小心,被那種無良的人一手扔到街上,血淋淋指著嘲笑,「神經病,自來騷,交心哩,誰稀罕!」

  見過大意的女友,心被挖走,從此眼大無神,心神恍惚,呵,可怕。

  娓美用手掩住臉。

  「導演,導演」,所有導演均沒有名字,誰敢直呼導演芳名?

  娓美醒覺問:「叫我?」

  「是,導演,請來看,劇本上有極大矛盾。」

  娓美即時與編劇聯絡,聽那才子發牢騷。

  「一星期寫十二小時的電視製作,還希望精彩絕倫?」

  「可是,總得及格。」

  「及不及格是私人偏見,你可以把當今收入最高名氣至大的作家踩得一文不值。」

  「我不會那樣盲目。」

  「因為他不是你的編劇。」

  「拜託你,別顧左右言他,小宋,把本子改一改。」

  「拍鬧劇似你這般認真誠少有。」

  「是,我做什麼都如此緊張。」

  「有好處嗎?」

  「如果我是撰稿人,努力會使我日後不致淪為老稿匠。」

  「去你的!」

  娓美哄撮他,「乖乖把本子改一改,將來成了名發了財,請我們大吃大喝。」

  「你見過開平治五○○跑車的文人沒有?」

  「說你是井底蛙真不錯,誰在報上捱批捱斗至多的,誰便是那個幸運者。

  編劇小宋長長吁出一口氣。

  「努力加油。」

  「寫這種劇本,一輩子不出頭。」

  「一個人需敬業樂業。」

  「你升得快,自然對人生充滿希望。」

  「放下電話,努力工作。」

  娓美沒有工餘時間,廿四小時應召,習慣了,也不覺什麼不妥。

  一日,下班,車子停在斑馬線上,見一年輕男子緊緊拉著女朋友的手走過,生怕人或車會擠到她似。

  娓美同身邊的同事說:「看到沒有?」

  「看到。」

  「該剎那,這女孩自臨記燮為主角。」

  同事亦感慨,「那當然,稍後成為人家的妻子、母親,甚至是祖母,均地位超卓。」

  「我同你,始終是人間大臨記。」

  同事駭笑,「喂,王娓美,緣何如此自卑?」

  娓美也笑了,「最近情緒低落。」

  「是太累了吧,你需要放假。」

  那日回到公司,接待處說:「王導演,有人打電話來說,他是當日替你追回手袋的英雄。」

  娓美眼睛發亮,「有無留下電話號碼?」

  「有,在這裹。」

  娓美興奮得雙手冒汗,正要撥過去,被助手一手擋住。

  「慢著。」

  「為什麼?」

  「兵不厭詐,讓我們替你過濾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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