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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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他有時轉頭向我笑笑,使我有大多的不好意思。我暗暗的責怪自己。

  這算是什麼呢?還有幾天的工夫,幾天的時間而已,我便要離開這裡了,現在還在攪什麼鬼?

  看電影?與一個陌生的男人看電影?算什麼?

  國棟如果現在還與一個陌生女人看戲,我會怎麼想?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忽然想到了這句很簡單的成語,我的天,我怎麼可以這樣?

  我的心擔得很重。

  看一場戲的快感,並不能代替我這種歉意。

  而且這個男孩子,他又會怎麼想我呢?

  我在他面前,無異的有點賤的,還用說?

  他也已經知道我幾天後使要去嫁人的,可是現在,今天──依然與陌生人在一起。

  我忍不住了。

  我站起來。「怎麼了?」他問。

  「我──不舒服,不想看下去了。」我但白的說。

  「好的,反正這場戲不好看。」他也站起來。

  我們離開了戲院。

  「我想回去了。」我說。

  他看著我。「你的態度改變得很突然。」他說。

  「是嗎?」

  「剛才你不是這樣的。」

  「但是現在我是這樣的了。」我說,「對不起。」

  「沒關係。」他笑笑,「我送你回去好了。」

  「謝謝你。」我有點慚愧。

  「但是記住,我不是壞人。」他指指自己說。我只好笑了。

  「我妹妹,她長得很好看。」我說。

  「是的,我看得出來,她的確很好看。」

  「她可以與你做朋友嗎?」我問,「她今年十七歲。」

  「什麼意思?」他問我。

  「我覺得她應該到結識異性朋友的時間了,我也一直答應替她介紹一個男朋友,你願意嗎?」

  「我?」他笑了。

  「怎麼?」

  「我看中的是你!」

  「我?」我指著自己問他,「胡說八道。」

  「對了,是你。」他說,「我是很但白的。」

  我失笑,「仲明,你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但是我說過,我有幾天就要去嫁人了。」

  「還有八天半,是不是?」他抬起頭來問。

  「是的。」

  「那也該夠了。」他說。

  「夠什麼?」我問。

  「足夠時間叫你為我留下來。」他不假思索的說。

  「你,」我結結巴巴的說,「你不是開玩笑吧?」

  「開玩笑?我才沒有工夫開玩笑呢!」他說。

  「這──」

  「我說實話。」

  「沈先生,我不以為我還會見你。」我說。

  「你會的!」

  我臉色發青。「不會!」

  「如果不會,你今天不會出來,是嗎?」

  「今天,我承認,是我自己的一個錯誤!」我說。

  「那麼明天──」沈仲明說。

  「沈先生,以後我都不會再見你了。」我說。

  「真的?」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實在氣了,「我現在要走了,而且不必你送,沈先生,希望你不要再上我家來。」

  「還有八天半!」他說。

  我揚手叫了一部車於,車於停下來,我跳上去。

  「八天半?」

  他還在後面嚷,笑著。

  我簡直想哭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後悔自己做錯了事,我是不應該與他搭訕的。

  今天他送了車子來,我收下,就該與他說再見。

  何必請他上樓坐呢?即使為了禮貌,我也應該拒絕他的要求。我怎麼可以跟他出去,與他約會?

  他是個漂亮的男孩子,我承認,但是漂亮的男孩子那麼多,我是個要嫁人的女孩子,我這麼做簡直是下賤的。

  我內疚。

  國棟待我,是這麼的好,我這樣做,等於是欺騙他。

  我想到國棟在那邊半工半讀,儲得多辛苦,才得了那麼一點錢,從來不想到自己,只是想到我。

  他為我買機票,匯錢來叫我買應買的物品。他對我,真是沒話可說了。

  國棟說:「你是我的人了,你不再是你母親的責任。」

  所以他寄錢來給我用。

  而我卻與別的男孩子在一起。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好,不是瘟,也不是父下來的。

  我應該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我在幾天之後,將會是國棟的妻子。做人家的妻子,行為是該這樣的嗎?

  我懊惱了一個晚上,深深的為自己輕桃難過。

  在枕頭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早上,妹妹看見了我,很詫異。

  「姊,」她說,「你的臉色,好白啊。」她看我。

  是的,我想我有足夠的理由蒼白的,她發覺了。

  「沒什麼。」

  「姊,你不舒服嗎?」她問我,「怎麼會?」

  「沒有,沒有不舒服。」我說,「不提也算下」

  「昨天好玩嗎?」妹妹很天真,追問著。

  「不好玩。」

  我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似的,什麼好玩?

  我這樣身份的人,還應該去玩的嗎?

  還應該跟另外的一個男孩子說笑的嗎?

  我太不應該了,我這麼做,倒合了媽那句話,「讓國棟家裡人看見了,怎麼辦?」

  我有內疚的道理,我的臉,也越來越蒼白。

  「剛剛有人打電話找過你。」妹妹說。

  「升?」

  我跳起來。

  「那個要買你車子的朋友,」妹妹說,「怎麼了?」

  我放下心來,「啊,他,怎麼說呢?」我問。

  「他說他的錢準備好了,幾時可以來拿車子?」

  「隨時。」

  「那他說明天來。」妹妹說,「他說他沒空再打電話了。」

  「好的。」

  「這年頭的人,真忙。」妹妹有感歎似的說。

  我不答腔。

  她說下去:「要找一個男朋友陪著自己,比什麼都難。」

  「男人總得工作。」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是呀。」她答,「像國棟哥,忙得要命。」

  「你怎麼知道?」

  「媽說的,媽說:『國棟白天上課,晚上去工作,將來若兒過去了,真不知道會冷寂得怎樣哩!』」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媽怎麼這樣說!」我不悅。

  「媽當然是關心你,才會這樣說呷。」妹妹道。

  是的,而且媽說得一點也不錯,她是對的。

  那邊的生活,我能夠習慣嗎?我將努力,但是我對自己,忽然之間,也缺乏了信心。

  而且國棟說得很明白,我們去了以後,不一定會回來,即使回來,也是度假性質,是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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