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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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李先生就住在我們家樓上,是位老先生。

  媽說:「好好,去吧。」她自己也回房去了。

  這時候門鈴響了,婉兒緊張的看我一眼。

  「是他?」

  「開了門不是曉得了。」我告訴她。

  「對。」

  她跳出去開門,我聽見她打招呼的聲音。

  的確是那個叫沈仲明的男孩子,不會錯。

  他們在客廳坐下,我在房間裡一個人坐。我又聽見媽在與他打招呼,但是我還是沒出去。

  我是不會出去的了,昨天──唉,我真不該。

  我第一次見,便知道他與婉兒是一對了。

  但是昨天我居然又跟他出去,我算什麼?

  昨天的事不用提了,今天以後,我不可再犯錯誤。

  於是他們與他們說,我管我在房間裡坐。

  我很想出去看看他,看他手上是否戴著那忖手套。

  我又想去瞧瞧他今天穿什麼衣服。

  他的衣服老是淺藍色的,我見過兩次,兩次都是淺藍。

  不過我得忍住。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見過一個人,我真的想見他。

  看看不是罪名,不過我還忍著忍著。

  妹妹探頭出來,「姊,幹嗎不出來啊?」

  我說:「我在看看漏了什麼,沒有空。」

  「出來嘛。」

  「你陪客人好了。」我頭也不抬的說。

  「客人間起你。」妹妹還賴在門口不走。

  「告訴他我沒空,」我說,「真的沒空。」

  「你怪得很,尤其是最近這幾天。」妹妹說。

  我放下了手中的紙張。七天,還有一星期。

  妹妹出去,沒再回來,我靜靜到房外張望。

  但是在我房門,看不見沙發,他卻坐在沙發上。

  我又坐下來。

  沒多久,妹妹進來了。

  「客人走啦!你不出來送客?」她嚷著。

  我想送客是禮貌,於是我站了起來。

  我出去,穿著我的牛仔褲,汗衫,像隻鬼。

  「走啦?不多坐一會兒?」我的口氣,虛偽得像那些少奶奶。

  他轉身,濃眉與閃亮的眼睛使我猛地一怔。

  「是的。」

  「請婉兒出去?」我問他。

  「明天,你與婉兒。」他指著,手上戴著手套。

  「我與她?為什麼不只是她呢?」我奇怪的說。

  他笑笑。

  「姊,去吧,好不好?大家出去玩玩,你都快要走了,有什麼不好呢?」她央求我。

  我呆呆的。

  「我去拿件衣裳,仲明說與我兜十五分鐘的風。」

  她跳著進房去了。

  他降低了聲音,「我是來看你的。」他說。

  「唔?」

  「來看你,我。」

  「不是來看婉兒?她等著你來,她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他問,聲音更是低了。

  「當然不是不喜歡。」我的眼光避開了他的。

  「為什麼不出來見我?」他間得非常緊。

  「沒空,我就要走的,得理東西。」我說。

  「這是對客人的方法嗎?你今天很好看。」

  「好看的是婉兒。」

  「是你。」

  我呆住了。

  「你不可以這樣說。」我說,「你任性得像個小孩子。」

  他笑,「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感情?」

  「我當然相信,我相信慢慢培養出來的感情。」我說:「正常長久的感情。」

  「那種感情是有條件的,不算數,真正的愛情不是那樣的。」

  「歪理。」

  他笑笑,「你慢慢會相信我的。」他說。

  「婉兒出來了。」我說。

  婉兒朝我笑笑,我也朝她笑笑,不出聲。

  「你們早點回來。」我說,「不要玩得太久。」

  「你呢?」沈仲明說。

  「我不去了。」

  「喂喂,說好的,你怎麼可以不去?」婉兒嚷。

  「傻蛋,你們兩個去豈不是更好。」我說。

  「說好的。」

  沈仲明,這孩子還是不出聲,只是笑瞇瞇的看著我。

  「你們去吧。」我說。

  「不要這樣。」婉兒說,「姊,你從來不是這樣的。」

  「啊。」我說,「今天我要做事,很多的事。」

  婉兒聳聳肩,問沈仲明,「怎麼辦?」

  「隨她吧。」

  我笑笑,「謝謝你,」我說。

  「下次見你。」沈仲明伸出手來。

  我只好與他握了一握,他用力很大。

  他們去了,我曉得我是會寂寞的。

  我想到這三年來,我一直是寂寞的。

  我對國棟,見面的時間很少。他在那麼遠的地方,大部分的時間只是靠通訊。

  暑假,他有時候回來,有時候不。為了省飛機票。三年當中回來過一次,住了兩個半月。

  那大概是我最開心的兩個半月了。

  如果要追究我怎麼認得國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在一個朋友家裡見到他的,他是朋友同學的哥哥。

  然後……就像很多故事一樣,我們談了戀愛。

  半年之後,他說他要去繼續攻讀。

  那是一個好主意,他年紀很輕,男孩子總得多念點書。

  上次暑假回來,他向我求婚,奇怪的是,我答應了,我爸媽也答應了。

  他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我承認,他對我好,與他在一起,我不會吃苦,爸媽也曉得。

  我想感情是慢慢增加的,慢慢培養的。

  我從來沒有遇見過狂熱的感情,從來沒有。

  國棟不是可以激起女性心中那一朵火的男性。

  我伏在桌子上,面孔貼著臂膀。

  但是人人都說,一個人一生至少要真正談一次戀愛,像婉兒對沈仲明,看到他的時候,整張臉會得發亮,那種喜悅,逼人而來。

  國棟從來不便我這樣。

  已經要結婚了,還想這些。

  母親進房來,在我身後直嘮叨。

  「……那邊天氣到底如何,國棟有沒有提過?該帶哪一種衣服?」

  我沒有回答,取過一盒紙巾,擤擤鼻子。

  「你幹什麼?」媽趨過來看我。

  「沒什麼。」我別過頭去。

  「哭了?」媽問。

  「媽,我不想去了!」我一手抱住她。

  「什麼?」

  「我不要去了,你叫國棟回來好不好?」

  「傻孩子,怎麼會忽然這樣的?你別衝動,聽媽好好的講,飛機票都買好了,怎麼能不去?」

  我不出聲。

  「去了不喜歡,你可以回來的。」媽安慰說。

  「不去。」

  「飛機那麼快,錢,媽會寄給你的,你每天寫信,與見著面還不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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