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打個呵欠,「反正有得吃就是了,晚一點算什麼。」
我又看天威一下,他的表情還是木木的,一句話沒有。
我在心中歎一口氣。阿清恐怕距離標準主婦很遠吧。
我進來這麼些時候,她連正眼都沒有看過天威。
彼得剛剛離開她時候的低潮已過去了,阿清現在又恢復神氣囂張了,天威吃不消也得強忍著。
這就是阿清,本性難移,我的確相信這句話。
小小的房子,本來可以弄得很舒服,可是……
至少她該叫人來把地板打一打蠟,太髒了一點。
當然我沒有出聲,這是他們的家,我不便理太多。
「留在這裡吃飯吧,姐姐。」她說:「菜還可以過得去。」
我點點頭。
「你這裙子新買的?款式不錯呀。」阿清斜眼看著我。
「是嗎?我決定穿得稍微好一點。」我有點難為情。
「我已經好久沒買新衣服了,」她閒閒的說:「看樣子非得自己去找一份工作呢!」
聲音裡透著不滿。
我忍不住又看天威一眼,他走進廚房去了。
「死相!」阿清扁扁嘴,狠狠毒毒的罵他一句。
「阿清!」
「真討厭,一天到晚老木頭似的,也不去看看孩子。」
這到底不是他的孩子,叫他有什麼興趣去看?
我想這樣說,但是我忍住了。他倆是周瑜打黃蓋。
我在一旁多事幹麼?
天威從廚房出來,為我倒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
「謝謝。」我說。
我摸摸茶杯,是涼涼的,這茶不知是哪年哪月泡的。
我有點難過。一個男人,辛辛苦苦的賺錢是為了什麼?
回到家裡,連一口熱茶都沒有,這樣的妻子,孩子又不是他生的,兩夫妻對半天說不上一句話。
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思,有什麼前途,希望?
不過這一切都是天威自己選擇的,他真是活該。
我轉移話題,「你以前的衣服可多得數不清。」
她懊惱的說:「我胖了,你沒有看出來嗎?衣服全不合身。」
我細細一看,剛才倒沒察覺,現在可覺得不對勁了。
原來阿清自從生產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小腹收縮得不太好,很明顯的凸了出來,這樣子的身裁,與以前比是差得太遠了,難怪她要不開心。
然後孩子就哭了,阿清無可奈何的進房去抱她。
我在客廳裡尷尬相,也只好跟進房去看孩子了。
房間裡的情形是可想而知的。阿清根本不知道收拾。
她連被子都不摺,化妝品一個梳妝台上都是。
小孩的衣服,毯子一半在地上,檯燈上都是灰塵。
大可怕了。
這樣的家怎麼可以被稱為一個家呢?我順手替她收拾起來。
這些工作,在家裡的時候,都是我替她做的。
我雖然沒有換過小孩子尿布,但是還做得過得去。
我又替小孩子換了乾淨袍子,抱在手中看了看。
她的確是長得好看的,我從心中喜歡她出來。
跟著我替阿清理了一理房間,把窗簾拉開,讓新鮮空氣進來,把一切東西整整齊齊的放好,房間看上去舒服了。
阿清笑了,「你真行,姊姊。」
「那裡。」我將孩子放在大床上,她笑了起來。我又把小床理好,把該洗的東西都拿到浴室裡去。
「那傭人不會做事情。」阿清毫不慚愧的告訴我。
「傭人也只有一雙手。」我忍不住笑笑的反駁一句。
阿清的瞼紅了一紅。「咦,她回來了,一小時後可以吃飯。」
我也聽見傭人開門關門的聲音。
天威進房間來一看,登時呆住了,我向他點點頭。
「真不好意思,你是客人,倒叫你動手做事。」他說。
我擺擺手,「過來看看孩子,頭髮好長呢。」我說。
他搖搖頭,「我去叫傭人煮多兩碗飯。」他出房去了。
阿清說:「不看拉倒!偉大?他偉大?瞧瞧那個鬼樣!」
我搖搖頭,這時候女傭人又倒了一杯茶來。
我到客廳去把所有的尿布都疊好了。我不是要討乖,只是看不順眼亂成這樣子。
那一頓飯吃得不太和洽,他們兩夫妻不對話。
這樣子下去,怎麼能對一輩子呢?我真擔心。
阿清對我說:「我想去找一份工作做,姐姐。」
「那倒也好。」我說:「多份工作是好的,反正有傭人。」
「在家悶都悶死了。」她說:「有工作至少有寄托。」
吃完了飯,我在那裡休息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我送你下去,」天威說:「外邊天已經黑下來了。」
阿清不反對。
他送我到樓下,沒有說過一句話,後來他問:「家裡好嗎?」
「好。」
「一個人靜不靜?」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聲音很小。
「還是老樣子。我裝修過屋子,很不錯。」我說。
「那是一定的。你是這麼會理家。」他靜靜的說。
我對他的仇恨早已消失無蹤了,現在只覺他可憐。
「你的小房車呢?」我問。
「省錢,賣掉了。」他說。
就在那個時候,一輛空的計程車駛過來,我截停了它。
「再見。」我說。
他也向我道別,一個人默默的走回來,一肚子的委屈。
回到家裡。我開了暖爐、電視,只覺得自己幸福。
雖然我沒有過過狂喜的日子,但是生活一向平靜。
這是多麼不容易呢。我伸伸腿,過得太舒服了。
我的信心漸漸恢復過來,現行矩步,到底有代價。
過了幾個星期,有一天下班,我剛弄了粥,就聽見門鈴響。這種時候,會是誰來呢?
我去開了門,門外站的是天威一個人。
「唉呀,是你。」我驚奇的說:「在下雨呢,快進來。」
他進來,看了看屋子,「弄髒地方了。」他說。
「不會,把外套脫下來,阿清呢?在車裡?」
「沒有,她沒有來,她找到工作了。」他告訴我。
我一呆。「是嗎?你先坐坐,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我不冷,我喝了點酒。」他傻傻的笑了。
我有點不放心他,看樣子他喝了不少,我為他沖了一壺濃濃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