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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我在儲蓄買房子。

  可笑的是,我的職業:時裝模特兒。左英卻是個初級行政人員。

  走出去,給人的印象剛相反。

  穿得這麼素,也是我的職業病,平時工作時花枝招展,看著各式各樣的時款新裝,差些沒害色盲,一旦有機會休息,只喜歡白色。

  我對衣服的潮流自然是熟悉的,所以才不會相信真有人肯花大錢放膽買下一季一分不值的東西。

  「浪費。」我惋惜的說。

  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哪!無論買什麼,都還有個渣滓,只有穿衣服,沒個底,多多錢擲出去都是浪費。

  左英說:「可是穿著漂亮,走在街上,有人看我一眼,已經心滿意足。」

  我情願看別人,那麼貴。

  左英穿起這些衣服很好看,她有那個身裁,又肯花時間配這配那,心血與金錢都看得出。

  而我是越來越隨便了。

  在夏季的時候,把長頭髮一狠心剪掉,現在齊下巴,雖是目前巴黎最時髦的樣子,但左英說不好看。「你最大的特點便是一頭好發。」

  現在面孔也不化妝,黃黃的,洗得發亮,白T恤、牛仔褲,我喜歡這樣,讓皮膚休息,毛孔透氣。

  挽著超級市場買回來的雜物,不知是否會有人誤會我是菲律賓女傭。

  我大聲叫:「左英,你還不出來幫忙,說好今天要做羅宋場。」

  自房內轉出來的是一個男人。

  男人!

  我退後一步,警惕地看住他。左英真是,說好不准把男人往家裡帶,她怎麼違背規例?這小子。

  那年輕男人用手背擦擦鼻子,笑道:「是戴琪吧?我叫何永忠,左英到樓下買水果去了。」

  我略存敵意,看看沙發上那堆還吊著價目牌的衣服,又看看他,「請坐。」我說:「別客氣。」

  這時候門聲一響,左英也回來了,手裡捧看一個哈蜜瓜,看清形是下了重本,怎麼,這姓何的男人值得嗎?

  「你們已經認識了?」左英嚷:「自我介紹過了?」

  我表示我要到廚房去。

  左英跟進來,關上廚房門,一邊切蜜瓜一邊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要不要我出去看一部電影避開一陣子?」我笑問。

  「別傻好不好?我們都快要訂婚了。」左英笑。

  「什麼?一直沒聽你說過。」我停了手。

  「時機還沒有成熟,說來無益,」她笑得一臉春風,「你看他怎麼樣?」

  我切蔬菜,「條件一定很好羅。」

  「自然。獨生子,父親是很開通的生意人,開建築公司,他自己是建築師,知道文化館?是他設計的。」左英得意洋洋;「找了十年,總算找到了。」

  「出去出去,」我說:「最恨人家比我幸運,別阻看我做湯。」我推她。

  「喂,今天我們不要出去吃,純靠你了。」她笑著捧水果出去。

  我笑。

  最喜歡聽到女孩子結婚的消息。尤其是一枝花似的左英。

  湯下了鍋,我又準備大蒜麵包。我與左英吃這兩樣已經足夠一頓,不知那何某食量如何?

  我與左英都能吃,但兩人都長期節食,我怕胖是因為職業,而她怕胖是因為好穿時裝,各有苦衷。

  洗淨手我出廚房,順道帶三杯龍井出去。

  他們一對兒擠在沙發上看照片。我這時又打量何某幾眼,覺得他英姿爽朗,很有科學家風采,替左英放心了,這傢伙在大事上,可不迷糊呢。

  「誰的照片?」我順口問。

  那何永忠笑說:「是你的。」

  「我的?」我伸頭看一看,「啊,我的職業照片,很肉麻的,非常做作,別看好不好?」

  「何永忠說不像你。」

  「當然不像,沒化妝怎麼像呢!否則你以為化妝品會這麼貴?」我呷茶。

  左英放下照片簿,我向她眨眨眼,她臉紅。

  左英合上相片簿子,換過她到歐洲時旅行的那本,又與何某看起來。

  這男孩子很配她,人長得漂亮總有好處,有條件的男人挑對象,第一,要長得好,第二,要有點內容,至少在社交場合可以操流利英語與友人交談,有張大學文憑之類,第三,家底不能太差,第四,身世不要太不清白,那意思是,離過婚有前科的,就不必了。

  左英都合這些規格,而且最主要的一點,她還年輕,還沒過三十歲。

  具有這樣條件,碰到何永忠正在找對象,當然一拍即合。

  現在很少有憑運氣成事的例子。

  我問:「左英,要不要多添一道肉類?」

  左英問:「什麼肉?」

  「有一條牛腰肉,烤一烤如何?」我說:「我們還有一瓶蜜桃酒,一併吃了算數。」今天大出血,算是慶祝他們蜜運成功。

  他們很高興,「那就麻煩你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再加添一道番茄青瓜沙律。

  我喜歡烹飪,所選的菜色,多數經濟實惠,法國菜中只選甜點,他們的糕點類實在好吃得沒話講,但是主菜就太花巧,吃不到什麼。

  烤牛肉我最拿手,且又不花勁,三兩下手勢使搞妥,左英蠻有良心,幫我做蔬菜。

  一頓晚餐擺出來,非常登樣,而且又不很費神。

  何說:「真謝謝你們兩位。」

  左英說:「謝戴棋才真,老煮菜給我享受。」

  「這是我的弱點,」我點起一枝香煙,噴一口,「我喜歡吃。」

  「當心胖,模特兒不能胖。」何笑說。

  「所以我的精神一直很痛苦。」我也笑。

  左英問她的男朋友:「她像不像藝術家?那麼洋洋灑酒,自由自在,我一向不喜歡女人抽煙,不過她是例外,你看她多麼優悠。」

  我為左英的孩子氣笑了。按熄香煙。

  「你們倆去看場電影吧,」我說:「『斷了氣』不錯,舊版本使人愛煞珍茜寶,故事本身動人,相信新片也有可觀之處。」

  「我幫你洗碗。」何說。

  「不必,」我說:「我們有洗碗機。」

  左英眨眨眼,「永忠,我早說過,她是最科學化的藝術家。」

  我把他們打發掉。

  如果左英嫁出去,我就不打算再把這另一半公寓出租,自己一個人住舒服點。等到錢足夠,便買一層房子,照心意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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