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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我不會為他們再出去。

  姐姐為我的轉變,歡欣莫名。

  她說;「是不是?我早知道你基本上是個好孩子,阿蘇跟你補習之後,你就納入正軌,多麼好。」

  我問:「他叫蘇什麼?」

  「蘇國棟。」

  「英文名呢?」

  「好好的人,要什麼洋名?」姐姐笑。

  我想再問下去,一想太露痕跡,心虛地住嘴。

  我約蘇老師去看電影,閒閒的說起:「做畢功課去看場戲,沒什麼大礙吧?」

  他說:「當然要有一定的消遣。」

  「我有兩張票子,看碧麗宮的文藝片。本來女同學同我去,此刻她沒空。」我仍然很平淡的說。

  他頭也沒抬起來,「同你姐姐去。」

  「問過了,姐姐說沒空。」我暗示說。

  「怎麼會沒空?」他仍然不在意。

  我拿他沒折,「你呢?」我終於直接了當的問。

  「也好。」地說。

  我的心狂跳。

  「你把兩張票都給我,我替你找人把票買下來,那總可以了吧?」

  我眼都直了,沒法度,只好把兩張票都交在他手裡。

  他的微笑那麼動人,人卻那麼古板。他渾身充滿了男人氣息,一舉一動都具有魅力,有人說的,少男少女仍具有動物的原始直覺,所以容易對異性發生傾慕,不大論及那個人的社會條件高下,也許說的就是我吧。

  過數日我又問地:「請問蘇先生畢業沒有?」

  「社會大學都早畢業了,」他笑,「我都廿八歲,不畢業豈非是遲鈍生?」

  我衝口而出,「你屬牛?比我大十二歲。」

  他笑,「可不是,比你大一大截。」

  漸漸因為我假裝不經意的詢問,我搜集了頗多他私人資料。

  他是姐姐高班同學,他妹妹是姐姐最好朋友。

  他喜歡白色,也喜歡女孩子穿白。

  他念工程,現在在政府機構裡辦事,已升了級。

  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父母都還在做事。

  他愛運動,最擅長回力球,常為此到澳門玩球。

  他並沒提到他的女朋友。

  我藉故問:「你說最適合結婚的年齡是什麼歲數?」

  他答得很爽快:「我比較贊成遲婚。」

  這是不是表示我仍有希望呢?他會不會等到我長大?我已經長大了,他有沒有發覺?

  姐姐說:「你的功課恢復正常了,但是人為什麼越來越沉默?」

  我否認,「沒話說而已。」

  「有心事的話,說出來比較好。」

  姐姐真體貼,她永遠照顧到我的需要。在家中,各有各忙,相信對我真正關懷的人,只有她一個。

  我不禁想把心事告訴她,但是一猶疑,她已經說:「沒心事最好。」

  我把頭伏在桌子上,我戀愛了,我愛的是蘇國棟。連他的名字都是可愛的,看報紙的時,「國」字會跳躍出來,抖進我的眼簾。

  他白襯衫上那種洗衣粉的氣息,手上藥皂的香味,他頭髮上的閃光,嘴上的青色鬚根,眼角的細紋……都一一引起我的喜悅。

  他是上帝精心塑造的藝術品,我當他如奇跡般欣賞,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討他歡心,一點點功課算是什麼?

  我默默地愛他。

  他隨著我分數的增加而誇獎我,與我說話日漸增多。

  他說:「以前不認識你的時候,你姐姐把你說得像小魔鬼一樣,現在發覺你是一個小天使。」

  我微笑,為他,一切都是為了他。

  有了他,我不再寂寞,一星期三天我等待著見他,他曉不曉得;切都是為了他呢?

  有時候他也抓著頭皮說:「為什麼單單是代數仍然剛剛及格呢?」大惑不解的樣子。

  我心裡偷笑,要做一百分才容易,要剛剛及格,可困難極了。

  「是不是我教得不好?」他著急。

  我喜歡他為我著急的樣子,能叫他為我擔心真是好。

  一個星期三,莉莉硬是要我陪她去看電影,我看看時間還早,便徇眾要求,去跟她們看一場乏味的影片。

  回到家,靜悄悄,媽媽一定去了打麻將,爸爸照例有應酬,我在沙發坐下。

  忽然之間我聽到書房有笑聲。

  是姐姐。

  我無聊的拋高墊子,又接住,她看什麼看得那麼好笑?我很奇怪。

  接著又是一陣爽朗的男人笑聲,我的心凝住。

  這不是蘇國棟?我站起來。

  只聽得姐姐說;「妹妹就快回來了,你正經點。」

  他笑,「伯什麼?她一定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不然誰肯來做家教這種水磨功夫?」

  我如五雷轟頂。

  「國棟,說這話就沒良心了,我妹妹是多麼好的一個學生。」姐姐笑道。

  「她是很可愛,再過三五年,你想想,追求她的人有多少!」國棟說。

  我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他竟是姐姐的男朋友,我太笨了,太一廂情願,這麼明顯的事竟然看不出來,當然他是她的男朋友,不然的話,她怎麼會找到他?

  我怔怔的淌下淚來,我無法抑止自己的眼淚。

  姐姐!蘇國棟!你們太傷我的心。

  只聽得他說:「我們的婚事,你向父母提出來沒有?」

  「沒有。」姐姐說:「言之過早。」

  「我等不及了。」他說:「訂了婚也名正言順一些。」

  我聽到這裡,站起來走出去。

  那天晚上我睡在同學家裡,哭了一夜,第二天沒上課,回家睡覺。

  姐姐下班後把我自床上拉起來,罵我:「你怎麼了?你昨天下午跑哪兒去了?一個晚上不回來,女孩子到處睡,將來誰敢娶陬?今天為什麼又逃學?你這個人到底有救沒有?」她一副氣急攻心的樣子。

  我不去理睬她,自顧自睡覺,閉上眼睛。

  姐姐氣得轉身離開。

  我是無可救藥的朽木,認我去腐爛吧。

  我的眼淚卻滾燙的落下面孔,此刻我心所受的煎熬,有什麼人知道?

  我還為什麼去上課?

  頓時起了自暴自棄的念頭,乾脆什麼都不理,好好的享受生活。我還妄想蘇國棟關心我,原來他只是為了討好姐姐,姐姐叫他來,又是為了什麼?真為我好?還是因為面子問題,希望我乖乖地做她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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