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蝴蝶吻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1 頁

 

  尊淡淡的答:「她一向很會打扮,人也長得好看。」

  我很高興我不願意尊心中有恨。

  可是他接下去說:「但看人不能看外表。」

  不過尊還是有進步,至少他現在可以客觀地提到君平。

  他對我說:「只有你,裡子與面子一樣好看。」

  「別肉麻。」我白他一眼。

  「句句是真,找若有半句假話,叫我不得好死。」

  我的腹部逐漸隆起,尊說懷胎十月是讓做父母的有十個月的時間慢慢計劃。

  我們有時也出外吃頓飯看場戲。

  秋天到了,我說我想吃大閘蟹。

  章納罕,「你一向不貪嘴,怎麼今天會想起這個?」

  「人家說孕婦專門挖空心思想吃奇怪的東西。」

  「既然如此,我們出去吃一頓,不過別吃太多這種蟹對皮膚無益。」

  「知道了。」

  我們在吃蟹的店裡又碰到君平。

  真是無巧不成書,她與一群朋友在一起本來是蠻開心的,見到我們,面色一沉。

  我馬上跟尊說:「我們去別家。」

  尊奇問:「為什麼?這店又不是她包下的,我們這麼避開她,彷彿心虧似的不好。」

  這也說得對。

  我們又坐下來。

  我說:「君平今天很漂亮。」

  「噓,吃蟹!無端端發什麼咒!」

  他笑了。

  尊與我在一起,眉宇間的陰霾一日少似一日。

  君平卻跑過來我們這桌,手中拿著酒杯晃著說:「來來,我敬你們一杯。」

  尊淡淡的抬起頭來,「請坐,不必客氣。」

  君平坐下來。

  尊終於肯跟言平說話了,人家說恨一個人手要比愛更大的力量,尊一直恨君平,到今日他能心平氣和的對待她,由此可見她在他心目中已經不再重要,所以我反而心安理得起來。

  君平很意外,但是她終於在我們對面坐了下來。她脖子上的鑽石閃閃生光。

  我想聽尊與她說些什麼。

  尊懇切的開口:「君平,我們分手已有三年了,我求求你,你就饒了我吧,這個人在你眼中,還有什麼價值呢?罵,我被你罵過,打,也打夠了,侮辱更是家常便飯,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是不是你覺得你自己是太陽與空氣,我離開你就非氣絕不可?可是我沒有死,相反地我活得很好,所以你就處處再跟我過不去,找麻煩?你這個人也未免太過份了,你到底想怎麼樣,不妨說個清楚。」

  君平的臉色由紅轉到白,由白轉到青。

  尊說:「我不想再與你講道理我只想求你饒我。但凡人做事,總有個目的,你的目的何在?是否要讓我一輩子不得超生?是否想與我重修舊好?是否嫉妒我與現在的妻子過得很快樂?抑或想我再離婚。」

  君平不出聲。

  「你自己不快樂,就非把全世界的人也整得不快樂,我實在不明白,不過我並不想研究你的心理狀況,我只希望你不要隨意意對我們加以白眼,隨意走到我們面前胡鬧,因為你沒有這個特權,我決定先懇求你,如果你不接受,我就再採取強硬態度。」

  君平無言,取起酒杯走開。

  我說:「你又對她凶了。」

  「她這樣子沒完沒了的下去,誰也受不了。」

  「或者她——還愛你?」我試探。

  「不,她只是妒忌。來,吃蟹,別讓蟹都泠了。」

  我笑笑,已沒了胃口。

  尊問:「為什麼不吃?」他的胃口像是好得不得了。

  我們很快離開那間飯店。

  結果君平在那夜又自殺了。

  君平的家人打電話來,我說:「不關我們的事,再見。」

  尊說:「明天到電話公司去轉個號碼,省得煩。」

  我說是。

  君平自然沒死。

  我很納罕她在這三年中竟沒有找到好的男朋友。如果她有男朋友,我們這邊就可以省下不少事。

  孩子出生後我與尊的關係更鞏固更融洽,一切過得順利而平凡。

  很久沒聽到君平的消自。沒有新聞便是好新聞。

  尊說:「這麼久沒自殺……怪想念她的。」

  「真刻薄。」我說。

  「希望兒子不像我。」他說。

  兒子是他的命根,都讓他寵壞了。

  生孩子的過程,現在想起來,簡直不寒而慄陣痛、掙扎、手術室,都像惡夢,孩子出生時卻把整個局勢扭轉過來,看看嬰兒還粘著血塊的臉,忽然感動上帝製造生命的微妙,喜極而泣。

  我發覺我是真正活看的。

  尊說:「做一個普通人是最最快樂的。」

  我問:「以前你的生活那麼豪華……你可有想念?遊艇、勞斯萊斯、鄉村俱樂部、英美同學會……」

  「我不過是別人家中的一個長工。」他淡然說:「有車時做車伕,上遊艇做船夫,要不就服侍少爺小姐們吃喝,寧為雞口,莫為牛後,我為什麼下做自己的主人?」

  我又放下一層心。

  他忽然說:「好了,我警告你,你對我的試探也已絰夠了,我無法再忍受你對我不信任,要是你的態度再不改良,小心我揍你!」

  我不出聲。

  他問我:「是不是因我是個二手貨?」

  「是,」我答:「因你不是處男。」

  他笑得不得了。

  我們的生活就像一般小夫妻的生活平淡中樂趣無窮。

  「一天早上看報紙,」尊忽然跳起說:「看看,君平找到買主了。」他揚著報紙。

  「是嗎?什麼意思?」我問。

  「君平訪婚的啟事。」他說。

  我接過報紙,一看,果然,君平宣佈訂婚了,到像是個洋人,英文名字。

  我說:「很好,我替她高興。」

  尊笑:「如今我可脫苦海了。」

  君平發請帖給我們,我們送了禮,由我出去買的禮物——一對手刻水晶的蠟台。但是我們沒有出席訂婚宴。這也是體貼她。

  後來她就再婚了。

  我在街上碰見地。她的態度很好,她恢復了信心,打扮還是那麼優雅。她對我客客氣氣。

  「孩子好嗎?」她問。

  「我們都老樣子,你呢,你好不好?」我問。

  「還好,」她側側頭,「我現在的思想搞通了。」

  我笑,「這話怎麼說。」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