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香說:「我會知難而退。」
蔣太太忽然惱怒,「你懂得什麼?」
「我會利用時間學一門手藝,到社會去見人見事──」
蔣太太打斷她:「別再說下去了。」
可是過了一夭,她又求女兒:「慈香,有位業餘紫微斗數專家,據說很準。」
慈香溫柔地說:「好,媽,我陪你去。」
心裡惻然。
y日,去公司找父親,閒閒談起,「爸,你那女友,究竟長得如何?」
蔣先生嚇一跳,面色一變,但是立刻恢復原狀,平和地說:「什麼女友,我何來女友?」
慈香不由得佩服父親,但仍然笑嘻嘻,「星期一三五那女友。」
「呵,來,我介紹你認識。」
慈香緊張,是他公司裡同事?
誰知蔣先生指著電腦說:「我做外匯,故此不得不通宵服待這個女友。」
真厲害,推得一乾二淨。
「這些年來,你有同母親解釋嗎?」
「有,可是她比較敏感多心,不太接受事實。」
「啊。」
「慈香,你勸勸她。」
「好好好。」
完全不得要領。
蔣太太仍然四處算命,當作嗜好。
一日,相士上下打量慈香,想多做一注生意,這位小姐,「你也算一算?」
慈香笑笑,「不,我不算。」
可是蔣太太,又忙不送報上女兒時辰八字。
慈香沒好氣。
那相士說:「嗯,聰明伶俐……學業驕人……事業不同凡響……」
蔣太太才不關心這些,「婚姻如何?」
「十分好,夫妻恩愛。」
「我女婿會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相土忽然說:「必嫁李文光」
什麼?蔣慈香跳起來。
蔣太太反而輕描淡寫,「是注定的吧?」
「當然,」相士笑嘻嘻,「這樣明顯的事,三元測字也算得出來。」
李文光?
有這麼一個人?
他長相如何?
進了大學,蔣慈香終於看到她的李文光。
那日,大家正在觀看一個網球賽,忽然之間,慈香聽見有人大聲叫:「李文光!」
蔣慈香一顆心幾乎自喉頭躍出,李文光!
她連忙轉過頭去。
那李文光叫她心震膽裂。
他長得並不難看,可是一眼就知道是那種自以為風流惆儻魅力無法擋的萬人迷,故處處賣弄風騷,試想想,一個男人給旁人那樣的印象,還有得救嘛?
慈香最討厭這種男人。
故此立刻縮在人群中,動都不敢動。
必嫁李文光!
多麼可怕的預言。
幸虧慈香不相信這一套。
那個可憎的李文光讀電腦系,她處處避開他,大學四年,有這個陰影存在,也堪稱不幸。
避得太厲害了,露出痕跡,連李文光都注意起來。
他找到她。
她不敢逼視他的油頭粉面。
「蔣慈香,你不喜歡我?」
「是,」她答得極快,「我不喜歡你。」
「為什麼?」
慈香已經走開。
萬人迷十分惆悵,但是不怕,總有一兩條漏網之魚,放過她吧。
但是隨時又心癢難搔。
征服珠穆朗瑪宰才叫挑戰,也許,他可以努力一點再作嘗試。
說不定,這是蔣慈香欲擒還縱的一種手段。
當然,他錯了。
慈香只要見到他影子就避之則吉。
同學問:「你是真討厭他吧。」
「是。」
「一點希望也無?」
「你看此人,多麼猥瑣不堪:虛榮、自私、多嘴、誇張,女同學只要與他喝一次咖啡,就被他講得變殘花敗柳,還不避之則告?」
「可是,他很會討人歡喜。」
「我不稀罕。」
「你比誰都守著自己。」
「我對男歡女愛這回事絕不看好。」
同學詫異,「緣何這樣說?」
慈香吁出一口氣,「好景太短暫了。」
那同學低頭,「這我也知道。」
「你不怕,你性格溫婉可愛,不比我。」
「你也總會遇到真命天子。」
李文光?
不不不不不,不是他。
畢業那天,慈香鬆口氣,性格控制命運,什麼必嫁李文光?她不是已避開此劫了嗎?
甫找到工作,母親就病倒了。
是她自己先發現的,洗澡時發覺左乳有一囊腫,經過醫生檢查,發覺是癌。
慈香如五雷轟頂,第一件事是安排母親入院,然後與父親展開談判。
蔣先生亦十分著急,可見他與原配也不是沒有感情。
「醫生說,及早切除壞細胞,跟著電療服藥,不是沒得救的,可是病人、心情須維持平和,父親、我需要你合作。」
蔣先生沉默半晌,「是。」
慈香鬆口氣,然後責備父親,「她這病,是悶出來的。」
「慈香,你是個大學生,說話為何一點科學根據也無。」
「情緒影響內分泌,內分泌鉤動細胞敗壞,如何無根據?」
蔣先生說:「我會盡量多撥時間出來陪她。」
「你早該這麼做。」
「慈香,」他微慍,「這些年來,我對家庭亦有功勞,你看你穿的吃的,哪一樣不是靠我支持。」
這是真的。
畢業時父親才送慈香一部歐洲跑車。
經濟上,他何止沒有虧待她們母女。
慈香抽出大量時間在醫院服侍母親。
蔣太太輕輕說:「幸虧你也長得這麼大了。」
「媽,你說什麼,你還要抱外孫呢。」
「我名下產業,自然全部屬於你一人。」
「也許你要用到八十歲。」
「到八十歲還不是一樣古佛青燈。」
「媽,請振作起來。」慈香流下眼淚。
蔣太太忽然說:「這些年來,我也納罕,那個第三者,倒底是何模樣。」
慈香不語。
「她日子也不好過吧,十多年了,並無名份。」
慈香低下頭。
「一個自私的男人,兩個懦弱的女人。」她歎息。
慈香按住母親,「媽,明日做手術,你多休息。」
蔣太太深深太息,「病好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離婚。」
慈香喜悅,由此可知,母親尚有求生意欲。
「隨便你愛怎樣,我支持你改嫁。」
蔣太太居然笑,「啐!」
第二天,母親進手術室,慈香與父親在醫院會客室等候。
慈香急痛攻心,仍抱怨父親:「我看你怎麼過意得去。」
蔣先生沉默。
「那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