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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揚一十分羨慕。「媽准搽指甲油?」

  「為什麼不,」周慎之奇問。「為何要故作與眾不同?」

  她這個問題問得真好。

  「來,喜歡何種顏色?我幫搽。」

  揚一毫不猶疑。「這種帶銀粉的。」

  這時,周伯母捧了蘋果餡餅及熱牛奶上來。「吃點心了。」

  揚一罕有地覺得肚子餓,先吃了再說。

  只見慎之邋遢地吃得一地餅屑。

  「不怕媽媽罵?」

  慎之笑出來。「我已是大人,有空自會收拾,這是我的房間,我有自由,朱揚一,聽的口氣,彷彿受壓抑已久,喂,似在孤兒院長大。」

  揚一受到傷害,不語。

  慎之打開衣櫃,七彩繽紛,綾羅綢緞,簡真美不勝收。

  揚大張大了嘴巴。

  她只有藍白灰三色衣服,自小念私立學校,校服以外少穿別的顏色,母親不喜粉紅鮮黃這類色素,質地以棉為主。

  十一歲已中學畢業的她翌年已步入成年人的學術世界,完全脫離少女天地。

  揚一順手取起一個洋娃娃。「還玩這些?」

  電話鈴響了。

  「有私人電話?」

  慎之在枕頭底下找到電話。

  「約好三時,你來接我,還有,可否把溫修文也叫出來?我有個朋友介紹給他。」

  「已有男朋友?」

  周慎之什麼都有,叫朱揚一艷羨不已。

  慎之在電話叮囑:「車子不要開太快。」

  「他有駕駛執照?」

  周慎之看著她,反問:「怎麼似鄉下人?」

  揚一歎口氣。

  周慎之怪同情她。「彷彿除了博士頭銜之外,一無所有。」

  被她說中了。

  「值得嗎?」

  揚一抬起頭來。「是一定要有所犧牲的。」

  慎之笑了。「先過來挑一件跳舞衣裳。」

  「這件,粉紅縐紗。」

  「很配。」

  慎之幫她卷頭髮。

  「伯母讓約會?」

  「當然,呢?」

  揚一低下頭,過一刻才說:「沒人約會我。」

  「是天才,誰敢約。」

  揚一瞪慎之一眼。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的世界已無同齡朋友,怎麼會有約會?」

  慎之說得對。

  她幫她塗上胭脂。「看。」

  白皙的小面孔上忽然添了血色。

  慎之幫她換上新衣,訝異地說:「看上去像個小公主。」

  揚一從未獲得過這樣純的讚賞,淚盈於睫。

  一向,只有功課好才能得到父母歡心,跳班、跳班、再跳班,同學敬而遠之,視她為怪物,剛熟悉了環境,便得轉校,最後,考進大學附設的天才學校攻讀。

  一班才七人,家長彼此比較、猜忌,很少來往,她也接受了這種寂寞的生涯。

  當下一不由得問:「慎之功課好嗎?」

  「過得去。」

  「全A嗎?」

  「六個A,三個B。」

  揚一老大姊似老氣橫秋地說:「也不錯了,看不出,這麼愛玩,居然及格。」

  慎之大笑。

  兩個人打扮妥當,等小男朋友來接。

  慎之問:「頭一次約會?」

  揚一頷首。

  「可憐。」

  「第一次約會是幾時?」

  「不過是去年,」慎之笑說。「比略好些。」

  「感覺如何?」

  「看約會的是誰羅,要是喜歡他,過程非常愉快有趣。」

  「他是否英俊?」

  「外型不重要,我喜歡聰明、有幽默感、光明磊落的男生,呢?」

  揚一眨眨眼。「我不知道。」她毫無經驗。

  這時門鈴響了。

  「他們來了,跟住我,不要怕。」

  揚一有點緊張,她曾經多次代表大學外出開會演說,均應付自如,可是,她從沒曾單獨約過男生。

  「溫修文,這是你今天的女伴,請小心伺候。」

  那少年中等身段,笑容燦爛。「來,我保證有最愉快的一天。」

  朱揚一出走的事已驚動校方。

  「她今天沒有什麼異常之處,揚一一貫沉默寡言,獨來獨往。」

  「有無哭泣、激動、惱怒?」

  「沒有。」

  「誰最後見到她?」

  一位助手說:「我,午飯時分,她獨自往園子那邊走去。」

  「她的私人電腦仍在實驗室未被帶走。」

  「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

  「她的智力與成年人無異。」

  「你指學術智力,生活上相信她與一般少女相同。」

  大家面面相覷,他們沒有在實驗室以外的地方見過朱揚一。

  這時,有一名警察匆匆進來。

  「有人看見她與一名叫周慎之的女孩離去。」

  「周是什麼人?」

  「附近中學一名學生,這是她家地址。」

  「立刻前去尋人。」

  大批人員湧至周宅,令女主人不勝訝異。

  「他們結伴出去玩,沒有說是哪間戲院或是哪所冰室。」

  警察放下心來。

  這不是一宗綁架案。

  「朱太太,相信她稍後會自動返家。」

  「不,」朱太太鐵青著臉。「立刻把她抓回來,如此出軌,還當了得,我要見你們的上司。」

  警察不去理她。

  一位女警過一刻悄悄說:「那可憐天才女過著八十歲老學究的生涯。」

  「換了是我也要出走。」

  「為什麼把孩子逼成天才?」

  「沒人知道,許是一種虛榮感。」

  「童年已經夠短暫,還要連人生唯一最美好的時刻也要剝奪,太不公平。」

  「所以我反對女兒跳班。」

  「讓她多享受一年也罷。」

  「這樣縱容,會不會使她變成庸人。」

  有人笑了。「平凡便是福,我多年所見,凡是比我聰明的人,都比我更不快樂。」

  「凡事不要勉強,聽其自然最好。」

  朱揚一坐在冰淇淋店內與溫修文聊天。

  他健談,她沉默,可是她喜歡聽他說話。

  他在說他習泳的經過,詼諧生動。

  「揚一,可會游泳?」

  揚一不語,會,當然會,最好的教練,在私人泳池學,教練板著臉對五歲半的揚一說:「我給三堂課,在六小時內一定要學會。」

  揚一記得十分清楚,她咬緊牙關,游得筋疲力盡,晚上作噩夢看見自己沈在水底,可是她沒有令任何人失望,她是天才,兩節半課她便學會蛙泳,接著,是仰泳與蝶泳。

  別的家長艷羨。「揚一的蝶泳矯若游龍。」

  可是朱揚一無論學什麼,其間一點享受也無,唯一目的是要比人更快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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