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明一愕。「不過是生意上客戶來往應酬,沒有什麼味道。」
「我想認識你的朋友。」
李正明不知怎地,斷然拒然。「不。」
曼鈴抬起頭來,雙眼發出異常的光芒。「我已決定跟你出去應酬。」
李正明冷笑。「誰是這裡的主人?」
曼鈴看著他。「你說呢?」
李正明吃一驚,跳起來,用手指著她。「只是一具機械人。」
曼鈴撥開他的手,他不甘心,手搭到曼鈴肩上,曼鈴身子一沈,另一手抓住他衣領,把他整個身軀提高一公尺,李正明雙腳離地,滑稽地抖動。
他驚慌莫名。
這時,曼鈴說:「別與我鬥力氣。」
她放下了他。
那晚,他悄悄重閱說明書。
忽然聽得啪一聲,曼鈴開亮了燈,笑笑說:「想消滅我?沒那麼容易。」
李正明結結巴巴。「誤會了。」
「那最好不過,」她雙手抱在胸前。「早點睡吧!明早還要上班。」
口氣非常像他的前妻。
李正明一整晚都心驚膽戰。
第二天一早,回到公司,他撥電話到實驗室找十一號。
那邊有人說:「李先生,你好,你不是最滿意的客人嗎?哈哈哈。」
聲音太熟悉了。
「是曼鈴!」
可不就是她,她哈哈大笑。「我已接通你電腦上所有記錄,你一切通訊線路全在我掌握之中。」
李正明顫抖,啪一聲掛掉電話。
他奔到街角的公用電話亭去。
終於有實驗室的負責人來與他對話。
「我找十一號。」
「十一號已經退休。」
「有關一0三七號的投訴,現在由誰負責?」
「讓我查一查,啊,電腦上沒有一0三七號的記錄。」
「怎麼可能!」
「李先生,如果客人極度滿意,檔案會自動取消。」
李正明背脊爬滿冷汗。「我想你們收回一0三七號。」
「收回?你不是極度滿意嗎?」對方錯愕。
「那是言之過早了。」
「李先生,你這個人十分反覆。」對方諷刺他。
李正明顧不得那許多。「你們千萬得收回一0三七號。」
「李先生,保用期已過,你欲退貨,得親自把她送回實驗室來。」
李正明頭上像潑了一盆冰水。「她力大無窮,我如何強行送她回來?」
「李先生,她不過是一具機械人,說明書會告訴你,她的開關在何處。況且,她出廠已有一年多,起碼已經補充過好幾次能源,她的壽命只不過三年,你有什麼好畏懼的?」
李正明愣住。
他立刻去找說明書,是,開關在一0三七號的腋下,李正明鬆口氣。
可能有救。
那日,他不動聲色,如常回家,但分外留神,想截斷曼鈴的能源。
曼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曼鈴,不過是一具機械人,回廠修一修,又光潔如新,又不會老,也不會舊,何必學真人一樣,癡纏不休,惹人厭憎。」
曼鈴哼一聲。「你知道什麼,回廠是極之潦倒的一件事,只有次貨才被人丟回廠裡,美的、好的機械人全部從一而終。」
「這樣思想落後了。」李正明不動聲色,真沒想到它們的世界也有歧視。
曼鈴冷笑。「你別當我如你前妻那樣好說話。」
李正明省悟,是,電腦裡有檔案。
「她真豁達大方,什麼都不要,就願意離開你,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我知道了,像你那樣的人,有什麼好留戀呢!」
「那麼,」李正明涎著臉。「肯走嗎?」
「不,我是機械人,我不受時間影響,我沒青春可以浪費,我毫無損失。」
而且,她不用休息,她不會累。
李正明終於打了敗仗。
最壞的是,曼鈴開始自暴自棄,她不再打理家務,也不修飾外表,終日坐在電視機前看肥皂刻。
李正明自食其果,有家歸不得。
真沒想到會適得其反,本來以為機械人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瘦了許多,臉容憔悴,彷彿有病。
在電梯中又碰到了芳鄰馮貞。
她端詳他。「你不舒服?」
李正明不知怎麼樣回答才好。
「請到舍下喝杯咖啡。」
李正明十分願意到她家裡作客。
馮貞開了一瓶香檳,捧出奶油與草莓做點心。
「有心事,不妨告訴我。」
李正明感動了,所謂紅顏知己,就該是這個模樣。
他欲語還休。
馮貞笑。「有煩惱吧?」
喝了半瓶香檳,他漸漸鬆弛,不禁把一0三七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馮貞。
馮貞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李正明沮喪地說:「不會相信吧,我竟會受一個機械人控制,身不由己,多麼荒謬。」
馮貞唔了一聲。
「她甚至有我銀行賬戶號碼,隨時可以封鎖我經濟。」
馮貞沈吟。
李正明歎口氣。「我得回去了,不然,她會大吵大鬧,家裡傢俱已全部被她打爛摔壞。」
馮貞忽然說:「不怕。」
李正明抬起頭。「說什麼?」
「不怕,我有辦法。」
李正明不置信。「弱不禁風,如何與她角力?」
「我是一個電腦程式工程師。」
李正明彷彿看到一絲希望。
「我可以幫你。」
他又坐下來。
「你說一0三七號的線路已經搭上你的私人電腦?」
「是。」
「那就有機可乘了。」
「怎麼樣?」
「自電腦打入程式,摧毀她的機能。」
「啊!」
「除非,你不捨得。」
「不會不會,我怕她已到極點。」
「不過,這件事,要趁她不在家才能做。」
李正明馬上說:「我帶她出去,把門匙交給,讓在電腦上做工夫。」
「這是好辦法,幾時實行?」
「越快越好,明晚吧!」
馮貞看著他。「你好像極度討厭她。」
李正明無法解釋,他也不明白喜新厭舊的毛病從何而來。
回到家,他地與一0三七號說:「明晚有個酒會,我想與一起出席。」
一0三七號轉過頭來。「什麼?」充滿狐疑。
「不是一直希望出外走走嗎?」
她躊躇了。
「去不去隨。」
「你──真願帶我出去?」
「好好打扮一下,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