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細心查看各類表計,又打開車頭研究,我怒道:「將它推下海算了。」
她笑吟吟,「那麼不如送給我吧,我會得醫好它。」
「大國手,到底這部鬼車子發生什麼事?」
她瞅我一眼,又要打救我,說道:「車子沒燃料。」
「什麼?」我瞪目。
「車子沒汽油,就那麼簡單。」
「要命。」我大力拍額角。
「來,我替你加油。」
她熟練的打開車尾箱,取出應用工具,吸出汽油,注入我的車子,我歎為觀止,很明顯地,她做慣這些功夫,正如她有急救的常識一般,而且都應用在我的身上,唉。
過一會她拍拍手取出濕紙巾來抹淨油漬,說:「試開。」
我肅然起敬:「是,隊長!」
車子果然順利開動,真不由你不服。偉大的女人。
但我們還是遲到了,母親急得團團轉。
謝雪心神靜氣閒地叫聲伯母,老媽才定下心來。
她拉著謝雪心的手不放。
「我這兒子,沒什麼用。」一開口就損我,「就會吃喝玩樂……」把我形容成花花公子,「你要多多看顧他,」咦,彷彿謝小姐已成為我的女朋友。
謝小姐對老年人真的設話說,一於唔唔唔的應著,非常好耐心。
我馬上覺得受了委曲,她對我,又不見如此忍耐,動不動老大的白眼遞將過來。
一頓飯吃得很多,老媽將所有的海味珍饈往謝雪心的碗裡堆,為了禮貌,她吃得脖子都直了。
讓我來打救她吧。我說:「媽,你不能再叫她吃,人家會吃死的,我與謝小姐出去散散步。」
媽媽狠狠的責備我,「你非但不勸客人多用點菜,你——一」
我拉起謝雪心便走到花園去。
她笑,「這次真的多虧你,不過菜是真的好吃,我一輩子從沒在一頓飯時間吃過那麼多。」
我沉默一會兒,「老人家的想法是很奇怪的,她希望看到年輕人吃得下睡得著。」
忽然謝雪心說:「偏偏我既吃不下又睡不好。」她很感喟,「工作緊張且忙碌,撲來撲去,神經緊張,下了班還得動腦筋交待第二天開會的事,根本沒有休息,真慘。」
我訝異,「下班就要鬆弛,所以我愛出海。」
「我體力沒有那麼好。」她輕輕說。
她那強壯的表殼開始溶解。
我說:「朋友也很重要,有一兩個知己,生活愉快得多。」
她苦笑,「我想我已經把所有的時間奉獻給工作了。」
「那太過份,犧牲太大。」
「一直以來,我認為工作是我的唯一精神寄托。」
「錯了。」我說。
她看我一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按按胃部,「八寶鴨子味道真好。」
「如果你喜歡,請時常賞光。」
她嫣然一笑,女性的柔媚到此刻才露出來。
我有點心動,隨即按捺下去。
我禮貌的送她回家。
回來把司機老黃好好的責備一頓,斗膽,燃料都不夠。
那夜我為謝雪心輾轉反側,難以入寢。
誠然是一個美麗且有靈魂的女郎,但這是一個公平交易的世界,你得到多少,就必要付出多少代價,愛上謝雪心這樣的女人,代價是高昂的,可以想像,她要求男人對她全心全意,男人在她面前,不能行差踏錯。
我猶疑,進一步還是到此為止。
唉,明天又是另外一天,明天再想吧。
到週末,老媽又來向我灌輸她的訓導:「光宇,你千萬不要把事情丟冷了,要追馬上追,知道嗎?你有兩天假期,怎麼不把人約出來?」
我不出聲,我還要想清楚。
星期六晚上一大班人前往的士高跳舞,我觀光多於耍樂,內心剎那間有一絲寂寞。
大家在舞池中跳躍、歡騰,我喝著飲料,在七彩的閃爍的燈光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型,是謝雪心。
我忍不住站起來,不錯是她。
忽然之間我不能控制自己,一直向她走去,我投降,我告訴自己,因為有她在身邊,我便有形容不出的安全,看來我已經非她不可。
我帶點傷感,又很快慰,舉起手叫她:「雪心。」
她轉過頭來,看見是我,也笑了,她也是與一大堆朋友一起來的。
「雪心。」我溫柔地叫她名字,一邊又懷疑在這麼吵鬧的地方,她是否聽得見。
說時遲那時快,舞池中正有新潮男女在表演花式舞蹈,男的把女的抱在肩上轉圈,雙腿一下於彈到我肩膀,把我推出數公尺,我住不了腳,滑到在地,感到痛入心肺,馬上握住腿大叫一聲。
他媽的,又受傷了!
謝雪心馬上過來問:「什麼事?」
「雪心,」我額上佈滿黃豆大的汗珠,「雪心,我怕是折斷了骨頭。」
「我的天,我去叫救護車。」她鎮定的說:「光宇,你忍著點。」
她立刻控制了場面,音樂與燈光同時停止,救傷車在十分鐘內趕到,但我已經痛得七昏八素,咬破了嘴唇。
雪心與我一起到醫院,我閉上眼苦笑,女泰山又來勇救落魄男人了。
怎麼攪的,這個多事之秋,我要證明什麼呢?沒她不行?總有些比較有風度的做法吧。
醫生說我的腿骨折斷,要好好在床上躺著,我看著上了石膏的大腿,啼笑皆非,母親來到醫院的時候,呼地搶天,連雪心都責怪。
她說:「我叫你好好看住他,你要做個好媳婦呀。」老人家看上似瘋瘋癲癲的,其實是詐癲納福。
雪心尷尬的看我一眼,不說話。
「媽,我沒事,放心好不好?」
她惱怒的說:「跳舞會跳斷腿?以後不准下舞池!」
不准出海,不准跳舞,我吐吐舌頭,那我只好悶死,我向雪心眨眨眼。
「雪心,我不再理這個猴頭,我把他全交給你了!」老太太一轉身離去。
我同雪心說:「你別介意。」
「令堂真是又聰明又活潑。
「是的,」我莞爾,「她返老回童了。」
謝雪心也笑了。
「她喜歡你。」我說。
「是的,擠命撮合我們兩人。」
我的心「咚」一跳,試探說:「可是感情這回事,真的勉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