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舊歡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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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我靠在長沙發上,喝了又喝。

  等到司徒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很醉了。

  他笑:「比比,瞧你,太貪杯了。」

  「我們回去吧。」

  「拿你沒折,唉,真沒想到我會被你收服。」他扶起我。

  我說:「傑奇,我並不愛你……我—」我在這個時候「咕冬」一聲栽在地上。

  以後的事我什麼也不知道。

  可以瞭解的是:我很明顯的出了醜。

  第二天早上在旅館中醒來,我頭痛得要裂開來。

  傑奇在浴室剃鬍子。

  他看我一眼,「怎麼,醒了?見我太太一次,就受那麼大的刺激?」

  我托著頭說:「有沒有止痛藥?」

  他問:「她說了些什麼?」

  「沒見過那麼高貴的女人,她什麼也沒說。」

  「連你也墮入她殼中。」他冷笑。

  我服了亞斯匹林。「我覺得你對她有偏見。」

  「偏見?不如說這是長期的研究結果。」

  「她為什麼要做一場戲?」

  「好讓你內疚喝醉出醜。」

  我微笑,「真奇怪,夫妻開頭往往是相愛的。」我說。「愛恨其實只有一線之差。」

  他看我一眼,抹乾面孔,「你呢,你對我如何?」

  「你可不可以改行?」我苦惱的問。

  「改行,你真的要我改行?」他反問。

  我點點頭。

  「我能做什麼?現在我與公侯伯爵晚膳,周遊全世界,賺漂亮的年薪,比比,世上一切都有犧牲有代價,天下沒有免費的事,我放棄這一切,就變成一個普通的人,你以為你還會愛我?」

  我不出聲。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將就一點好不好?」他笑,「至少賽完車,我可以與你在歐洲玩個夠。」

  也許司徒太太說得對,他並不需要愛,但是我自己也不十分肯定,如果他變為一個非常普通的人,我還會不會這麼著迷於他。

  「在想什麼?」

  「司徒,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才好。」

  「想離開我?」他笑。

  「你還笑得出?」

  「你才不捨得離開我。」

  「你太托大了。」我說:「但即使我離開你,你也毫無損失。」

  「沒有損失?」他冷笑,「沒有損失?」

  他緊緊的擁抱我。

  我們隨即到歐洲去了,遊遍了湖光山色,我一生人中再也沒有更暢意的假期。

  司徒說得對,世界上每件事都要付出代價,如果我真認為一切是不值得的話,我可以離開司徒。

  但是他給我這麼多的快樂……

  我們一直在一起,每年他會出賽三數次,在那幾天中,我簡直痛不欲生,整個人浸溺在苦海中,但每當賽後,我又漸漸復甦。

  在這一年中我沒有再見過司徒太太,但是我已成為司徒的正式女友,很多人認得我知道我。

  司徒曾經狡猾的說:「比比,再也沒有人會要你,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就是這樣。

  我在矛盾心情下渡日,一時我是全世界最快樂的女人,一時我又是最痛苦的一名。

  時間過得快,我已經失去我的工作,失去自我,依附在司徒的身上。

  長此以往,我想離開他也不行,他把我照顧得那麼好,車子、房子、衣服、首飾、要什麼有什麼,他只要我跟著他走,陪伴他。

  平時他的心情很好很明快,是個最佳的伴侶:風趣、英度、豪爽、周到,而且專一——信不信由你,他沒有旁的女人。

  但是,他沒提到結婚的問題。

  以前他說是司徒太太不肯離開他,現在呢。

  以我倆目前的關係,應該無話不說才足,但不知恁地,我比以前更矜持,他不開口我不出聲,他不自動給我的我不會向他要。

  連我都覺得自己僵。

  廿八歲生日那天,他帶我出去吃飯,將一條鑽石項鏈繫在我脖子上。

  他說:「比比,對不起,浪費你的青春。」

  我眼睛濡濕了,女人就是這麼容易心軟。我說:「沒認識你之前就早沒青春了。」

  「要嫁個好的男人,生兒育女,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我說:「放棄了這些機會也不足惜。」

  「嫁給我也可以,但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做寡婦。」

  我一驚,手中的香檳倒翻了少許。

  他說:「這是實話,我太太已答應離婚,我們已經辦妥手續,但你會不會嫁我?」

  我呆視他。

  「哪一個賽車手不是死在跑道上?沒有一個能及時退休。」

  「不要說下去!」

  「何必逃避現實?比比,你應當知道這是事實。」

  我將頭伏在桌子上不響。

  「比比,你考慮考慮,想想與我結婚是否太差。」

  我知道,在他來講,這算是求婚了。

  我低下頭,「司徒太太——」

  他打斷我,「我們已經離婚。」

  「好,我考慮。」

  他又高興起來,「比比,祝你生辰快樂。」

  「謝謝。」我也勉強的笑。「乾杯。」

  「比比,我這個人不善表達感情,你應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我全知道。」

  這麼多生日,以這個過得最最難忘。我深愛司徒,嫁與不嫁根本無所謂,一張婚紙並不代表什麼,我知道自己的心。

  他說:「下個星期,我要到利曼去。」

  我的心立刻抽搐。

  「最後一次。」他說。

  「最後?」我忽然聽到最壞的兆頭,「不!別這麼說。」

  「怎麼了?」他莫名其妙,「你聽了應該高興才是呀,不老是叫我停止賽車嗎?」

  我回過神來,「怎麼,你肯改行了?」

  他聳聳肩,「沒法子,想學做生意,若失敗的話你注定沒福享。」

  我笑了。

  「為什麼還要到利曼去?為什麼?」我問。

  「女人真是貪得無厭。」他詫異的說。

  我慚愧,便不再出聲。

  他的妻懇求他七年,他都不肯放棄賽車,而為了我,他一下子就下了決心,我不應再多言語。

  這真是我最快樂的生辰。

  到達利曼,當地的報紙照例大頁大頁地刊登著他的消息與照片,把他捧到天上去。

  同時他也透露了將要退休的消息,更加引起轟動的反應。

  記者訪問他:「正當盛年,退休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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