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笑得流下淚來,:「是我,正是我。」
她拭一拭眼角,走到一個角落,面壁,不出聲。
程君過來說:「我不知你有那樣要好的朋友。」
楠楠這才緩緩轉過頭來,「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你會不會慢慢告訴我?」
「會。」
程君放心了。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送客的時候,林棟緊緊握住楠楠的手。
「你會有孩子嗎?」林棟問。
「會。」
「好極了,」他笑,「我也喜歡孩子,這樣吧,我介紹我的兒子給你的女兒認識。」
「不,」楠楠更正,「我介紹犬兒給令千金才真。」
「不都一樣嗎?」
林梁插口:「不,不一樣,也許楠楠喜歡做祖母多過做外婆。」
「咱們一言為定。」
楠楠微笑,她的兒子,會比林氏兄弟的女兒大三幾年,屆時,又是一個三小無猜故事。
希望他們的緣份,會比上一代的深。
客人告別了。
楠楠有點累。
程君說:「快去休息吧,懷了孕要懂得保重身體。」
楠楠躺在沙發裡,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極之幼小幼小,一手牽看比她更幼小的波波頭。
波波頭赤著小小胖胖的腳,跟著她走,忽然之間,她為他的服從感動了,蹲下去,摟住他,親吻他的嘴,她清晰地嗅到波波頭嘴角有牛奶的餘香。
在夢中,楠楠都知道那是一個夢,她為逝去的歲月落下淚來。
程君沒喚醒她,只輕輕為妻子蓋上一床被。
溫情
秀文每朝上班第一件事便是看看辦公桌上私人電腦有什麼消息、指示、以及記錄。
螢幕上打出來的,先是當天新聞頭條,然後才是公司內部消息。
營業部生意額增加多少,誰誰誰榮升副經理,甲共丙將於下月結婚……
忽然之間,秀文看到一行小字。
它這樣說:「電腦部控制員程可明病重入院已有三周,其家人深感苦惱,同事們,盼望你們有空前去探訪,贈送溫情。」
秀文一怔。
噫,沒想到大公司會這樣富人情味。
該日下班,她沒有約會,回家也不過是看電視,故問人事部取過程可明醫院房間號碼。
同事齊邁過來問:「秀文,可要去喝杯咖啡?」
「我去探病,要不要來?」
「呵,可是電腦部程君?」齊邁問。
「你可是在電腦上看到這則消息?」
「是,」齊邁說:「奇怪,該段消息由誰發放?公司政策一貴報喜不報憂。」
「也許公司決定輸送溫情。」
「我們一起去看看。」
平日秀文對齊邁並無太大好感,他長得太老實,也不十分會說話,雖然明顯地對秀文表示好感,秀文只是佯裝不覺,但探病不同跳舞,秀文樂意與他結伴。
兩人買了一籃水果以及一束鳶尾蘭,到醫院去探望程君。
到了病房門口兩人才發覺他們不認識程君。
不過不要緊,程君雙目緊閉,半睡半昏迷,根本不能開口說話。
看護同他們說:「你們是頭一對來探望他的人。」
秀文為之惻然。
程君睡的是大房間,環境還過得去,秀文把花插好,程君緩緩醒來,呆呆地看著兩個陌生的同事,鼻端插著管子,呼吸困難。
秀文冒昧地握住他的手,輕聲而溫柔地說:「很快就好了,大家都牽掛你,少了你,電腦部一塌糊塗,等你復工呢。」
說也奇怪,程君抽緊的五官鬆弛下來。
秀文自果籃取過一隻西柚,給病人握在手中,「先嗅嗅香味,明日來剝給你吃。」
程君頷首。
這時,有人怯怯問:「兩位是誰?」
秀文一轉頭,看到一個少婦,臉容憔悴,背著一個幼嬰。
她連忙站起來,「是程太太吧,我們是程先生同事。」
程太太瞪著秀文,「呵,那就好了,我們申請的救援金,怎麼還沒下來?」
秀文心酸,「文件來往需時,所以公司派我們來看看兩位有何需要。」
這時齊邁立刻把身邊所有的現金掏出來,折好,塞在程太太手中。
秀文即時對齊邁刮目相看。
程太太接過現款,嚅嚅說:「謝謝兩位。」
秀文說:「我替你抱著孩子,你且陪程先生說話。」
程太太把孩子交給秀文,疲倦地擦汗。
那嬰兒有點邋遢,但胖胖的十分可愛,並不怕陌生。
秀文與齊邁走出病房。
半晌齊邁說:「太羞愧了,偌大的公司,福利搞得如此糟糕,真需要好好檢討。」
「我們回去就提出來向上面請一下。」
「不過暫時也得私底下先做點工夫。」
秀文完全同意:「我立刻叫女傭到程家去幫忙,程太太需要休息及營養。」
齊邁點頭。
秀文主動提出來:「去喝杯咖啡詳談可好?」
齊邁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終於得到秀文的約會。
稍後,秀文發覺齊邁為人機智,熱誠,聰敏,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秀文有點羞愧。
回到公司,他倆立刻著手組織呼籲,懇求同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幫助程家。
不消半天,已有成績。
同事們不是冷酷,而是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當然也有人表示「不關我事」,可是大部份願意輪流抽出牛膳時間去探望程君。
秀文為他們排時間表,屆時再提醒他們前往醫院,一看,在兩個星期內都會有熱心的同事前往探訪。
秀文放心了。
秀文的上司奧哈拉說:「讓我也出一份力。」他親自到人事部施壓力促使成立緊急福利金。
稍後他問:「秀文,你是這件事的發起人?」
秀文一怔,「不,不是我。」
「是誰,那個好心人是誰?」
秀文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我不知道。」她在電腦螢幕上看到消息,沒留意署名是誰。
下班後她問齊邁:「你有沒有留意由誰發起這件好事?」
誰知細心的齊邁也呆一呆說:「我沒留意。」
「不管了,」秀文爽朗的笑,「我們去探程可明吧。」
齊邁心中一股暖流自頂流至踵,「我們」,她說「我們」,齊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