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見朋友稍微有點不得意,立刻肅靜迴避,像避瘟疫一樣,現實得過了頭,這倒也罷了,可是朋友一旦略有起色,他又含笑前來佔便宜,那才討厭呢。
小玲年紀雖輕,卻也看透了世態炎涼。
一定要自己爭氣吧。
電話錄音機裡有留言。
是周景文的聲音。
「小玲,一切如常又有什麼不好?我捫在一起曾經快樂過,明天上午十時左右我來看你。」
小玲不語。
她想早點睡,見工總不能帶著熊貓眼。
她把小說帶進房裡,翻過一頁。
正好看到作者這樣寫:「淑貞決定早睡,明天要去見工,是一個新的開始。」
對,新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鬧鐘與電話同時響起。
小玲先按熄鬧鐘,再聽電話。
「早,羅小姐,我是石珠小姐的秘書,她叫我提醒你十時有約。」
這就是體貼了,石珠對她的友情從這件小事中表露無遺。
她不能叫這樣的好朋友失望。
一骨碌起床打點一切。
她希望得到那份工作。
「淑貞決定叫那陳大文吃閉門羹,一逕去見工,天從人願,她得到了那份工作,新公司等人用,叫她第二天上班,薪水比先前他份高出百分之五十。」
小玲訝異,這吉利的預言會實現嗎?
那個上午,事事順利,見她的三位上司十分欣賞她。
「羅小姐,你明天可以開始上班嗎?這位子懸空已經很久了。」
石珠在會議室門口等她,見到小玲,連忙恭喜。
「那份工作真像為你而設的是不是?」
「我的運程轉了。」
「不,你已經準備好了才真。」
「我們去慶祝。」
「我請客吃日本菜。」
午餐桌上小玲問:「石珠,我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石珠笑笑,「知道又怎樣,解鈴繫鈴,都靠你自己,至於朋友,只能盲目支持你罷了。」
小玲真是感激。
那天下午回到家,那部直達門口的電梯壞了,只得乘另外一部,走上一層。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樓梯口有人,小玲謹慎地停止腳步,看個究竟。
站在門口的人是周景文,頹喪,焦急,把門鈴按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怎地,小玲逃一樣離開家門,直奔街上,截了一輛計程車就走。
非走不可是她的直覺,一個人如果連直覺都不相信,還能相信什麼呢。
她去看了一場電影,又約了朋友喝下午茶,報告最新行蹤,直到傍晚才回家。
周景文終於走了。
一門口都是他留下來的煙蒂。
真討厭,小玲立刻打掃乾淨,免得鄰居抱怨。
電話上並無留言。
希望他就此罷休,切莫不知好歹,不知進退。
小玲去打點第二天上班的服飾。
明天是新的開始。
噫,那本小說中的張淑貞怎麼樣了。
她想去看個究竟,可是已經累了。
她倒頭大睡。
小玲不知有沒有人打電話進來,她已將電話插頭拔掉。
明天一早要上班,頭半年的表現最重要,第一印象,先入為主,非得打醒精神不可,不能允許任何人來打擾她的睡眠。
小玲忘了早兩個星期她還輾轉反側,一邊睡一邊聽有沒有電話鈴響。
忘了最好。
新工作很適合她,小玲一上工就進入狀態,才半日就與同事打成一片。
石珠問:「覺得怎麼樣?」
「工作量很大,相信各人已忙得無暇搞人事糾紛。」
石珠豎起大拇指,「不愧是聰明人,一言中的。」
「我,聰明?」
石珠笑笑,「一時糊塗,瑕不掩瑜。」十分有深意。
小玲不語,低下頭。
那天下班,小玲去商場找那間租書檔。
她不是想續借,她想乾脆把那本書買下來。
可是她在商場繞來繞去找不到那間小書店。
明明是在粥店旁邊的嘛。
現在只得」閒時裝店。
她進時裝店問售貨員:「這裡附近有一家書店,請問正確位置在哪裡?」
那年輕的售貨員莫名其妙,「我在這裡做了一年,從未見過書店。」
小玲大奇,「可是書店明明在這隔壁。」
那女孩子已經不耐煩了,「小姐,你自己去找找吧。」
小玲又找到商場管理員,可是也說沒有,「小姐,書報攤都在路邊。」
小玲愣住。
噫,她怎麼去還書呢?她記得交過三十元按金,算了,就作為書價吧,真想買本新可是,那日她明明走進一片租書店……
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多,小玲已無暇追究。
至要緊是工作上了軌道,一月終結,發了薪水,小玲與石珠商量合股投資。
「最好是買房子。」
「置業是最聰明的笨方法。」
「除笨有精嘛。」
兩個年輕女郎笑起來。
小玲打開公事包掏出計算機預備精打細算一番。
石珠忽然問:「那是什麼?」
「記事部。」
「不,」石珠指一指,「那個。」
「呵,這是一本小說。」她取出放桌上。
石珠駭笑,「我可不曉得你是坊間流行小說的讀者。」
「噯,別小窺它,寫得很好。」
石珠仍然笑,「拜託,品味提升點好不好?」
小玲卻道:「我看這本小說,十分有共嗎,作品反映了新女性的苦與樂,徬徨與抉擇,已經達到文藝創作之目的,老實說,我也讀獲大獎的南美洲作家的名著,可是那麼遙遠高深的感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呢?我不能領悟。」
石珠取過那本小說,「真的那麼好?」
「不會叫你失望啦。」
「借我看。」
「不行,恕不外借,你自己去買。」
石珠笑笑,「買就買,讓我把書名抄下來,作者,陳冷梅,書叫結局,故事精彩否,說些什麼?」
「你看過不就曉得了。」
「別講這本小說了,讓我們算算,假使合資買橋灣區六百平方尺的兩房小公寓──」
小玲憂心忡忡,仍然擔心周景文會找上門來。
她在地車裡翻閱小說。
「張淑貞正在怕陳大文會給她麻煩,一日下班,發覺這憂慮是完全多餘的,甫下車,就看到陳大文站在對面月台上,手臂挽著一個年輕女子,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