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弟弟。」我忽然說:「與你差不多大。」
他有點驚異,「我應該是比你大的。」
「不,」我微笑搖頭,「我比你大,沛說的。」
「啊。」他點點頭。
「我那個弟弟,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不喜歡說話。」
他又點點頭。
我聳聳肩,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我只看著地。
他有一張我喜歡的臉。比起沛,他沒有一般人的所謂英俊,但是我覺得男孩子清秀比英俊好。
「為什麼老看著我?」他忽然問我。
我搖搖頭,不答。我想起了他的戀愛故事。
我搬一大畫畫報給他,「要看這些嗎?」
他接過了。
他的眼睛裡有很多的寂寞,我的心有點軟。
這樣的一個孩子,大概是一個悲劇。
他一本本書翻看,默默不作聲。
我也低著頭,書房裡沒有什麼聲音。
窗門緊閉著,房間裡的暖爐有點熱過份了。
我想我是在等沛回來,大家喝點酒,話就多了。
若翰忽然向我笑了一笑。「覺得難堪?」
「不。」
「你應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理我。」
「我該上班的。」我老老實實的說。
「為什麼不去?」他低著頭問。
「因為沛叫我請假,他說你會來。」
「你很聽他說話。」
「是。」我說:「我很習慣,他有主權。」
若翰還是低著頭。「那很好。」他說。「我還是開車送你上班去吧。」
XXX
我沉悶的用鎖匙開了門,到客廳裡一坐。
我並不覺得這裡是我的家。這裡也根本不是我的家。
像現在我一個人耽著,又有點什麼意思呢?
回家算了,我告訴自己,這種關係實在不正常。
我到現在,才第一次後悔與沛攪成這樣。
我想收拾回我的衣服,揀回我的照片。
正在這時候,沛回來了,他改變了主意。
我看著他,手上還拿看幾件衣服。
「你怎麼了?」沛關上了門:「蓮蒂。」
我坐在床沿,默默的看看他,不作聲。
「剛才你生氣了?」他問:「是不是?」
我搖搖頭,「我們最好別互相疑心了。」
「是的,你說得對,蓮蒂,讓我們忘了剛才。」
「你可以嗎?」我看牢地。「真可以?」
「當然可以。」他略有不悅,「你清楚我。」
「你要我忘記多少呢?」我問:「從那處忘到那處?」
「蓮蒂!」
「告訴我。」
「忘記若翰曾經來過。」他跳起來說,「我們還是我們,我與你在下個月就結婚。」
「是嗎?最近才聽到你提起結婚。」我說。
「現在已經遲了嗎?」他問:「你是不是那意思?」
「不是。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沛,而你卻現在才提婚姻的事,我覺得有點滑稽,如此而已。」
他歎了一口氣,「我錯了,我早應該把你縛住。」
「要縛的人是你,不是我,想想這些年來,你除了我,還有過多少個女人。我全聽說了,沛。」
他呆在那裡。
「不要以為我傻,沛,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理,其實──我是理不了那麼多。你明白嗎?而且,我一直覺得我愛你,愛一個人,總得犧牲,我瞭解。」
「蓮蒂,」他清了清喉嚨,「那是過去的事了。」
「是的,過去的事。」我也那麼說了一遍。
「告訴我你還愛我。」沛說:「說一次。」
「對你真的很重要嗎?我愛你與不愛你。」
「是的!蓮蒂。」他懇求,「說你愛我。」
但是現在我不清楚了,我只是看看他。
「蓮蒂。」他搖著我的雙肩,「蓮蒂。」
然後我心軟了。我想我已經愛了這個人這麼久,現在當然也是愛他的。
「沛,別這樣,你知道我愛你。」我說。
他有點鬆弛。
我站起來,放下手中的衣服。
「你在收拾什?」他發覺了問:「衣服?」
「沒有。理好一點而已。」我打消了走的主意。
「蓮蒂。」
「嗯?」我看著地。
「我想我對你不夠體貼,對不對?」他問。
「沒有。」我低下了頭。
「相信我,蓮蒂,我會改的。」他笑了。
他會改嗎?但是我並不需要他改,他再改得努力,也不會像若翰。我茫然的想。
「你會看到的。」沛說:「蓮蒂,我們吃飯去。」
「我肚子並不餓。」我說:「我想休息。」
要是往日,他定然眉頭一皺,必然要我陪他出去坐著,但是現在他忍下來了。
「好的,我陪你聽點音樂。」他居然會那麼說。
我點頭,「不要音樂,我只坐一會兒就夠了。」
「好的。」他又順從了。
「若翰,他現在會不會在你母親那裡?」我問。
「很有可能。」沛看我一眼,「說不定。」
「他會回來這兒?」我問,轉過了頭。
「他的行李在這裡。」沛答:「至少會回來拿。」
「你還是很關心他」□沛斜眼看著我。
「那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是的。蓮蒂,你喜歡他?」
「我告訴過你,是的。」我承認。
「多少?喜歡他有多少?」沛問。
「很多。」我答。
「比我多?」
我忽然笑了起來,這怎麼會可能呢?我與沛在一起,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他只不過來了兩天而已。
「不會。」我聽見自己說:「他是你弟弟,不是嗎?」
沛也笑了,「我太笨了,你應該喜歡我弟弟。」
我深呼吸了一下。
「肚子餓了沒有?」他很細心的問我。
「沒有。」
我卻覺得他有點做作,極不自然。
我與他開了電視看,瞎七搭八的看了兩個鐘頭。
若翰然後回來了,「對不起。」他一進門就說。
「為什麼?」我問:「你做錯了事情。」
他說:「我忽然想起來,我也得去看看媽媽,所以下了車,你們沒出去玩?」他問。
「沒有,蓮蒂有點累,連飯也沒吃。」
「媽說她好久沒見你了,叫你也多回家。」若翰道。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在喝。
「你呢?她對你說了些什麼?」沛問。
「沒什麼。」若翰道:「她好像已經意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