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小渝收拾行裝回宿舍,養父說:「小渝,來,與你說幾句話。」
小渝坐下。
養父沉吟一下,才說:「我們知道你想念生母。」
小渝一怔,慚愧地低下頭來,她太不知感恩了。
「小渝,這是人之常情,你感情一直比別的孩子豐富。」
小渝握住宋先生的手。
「我們決定派人替你尋訪一下,也好償了你的心願。」
小渝抬起頭,眼眶潤濕。
「去上學吧。」
「謝謝父親。」
「小渝,我們還沒有謝你呢,為這個本來寂寞孤清的家帶來歡笑熱鬧,你是天賜給我們的好孩子。」
然而,怎麼樣找呢,會找得到嗎?
功課娛樂兩忙,小渝也不是每分鐘記著這件事。
星期五黃昏,她打完了壁球,氣呼呼上宿舍更衣,打算淋一個浴便回家渡週末。
同房同學早已走了。
小渝用鎖匙啟門,進房,關上門,剛脫下外套,就聽得有人叫她。
「小渝。」
小渝整個人嚇得彈起來,猛地轉身,發覺床畔安樂椅上坐著一位少婦。
她正凝視小渝,嘴角微微笑,因為神態實在友善,小渝才放下一顆心來。
她禁不住詫異疑惑好奇,「你是怎麼進來的?」
少婦像是不明白,「怎麼進來?」她重複反問。
「我開門的時候,室內明明沒有別人,我一進來,立刻關上門,你在什麼時候進來?」
「我剛剛進來。」少婦答。
「你如何進來?」
「門並沒有反鎖。」她微笑。
「是嗎,你找我?」
少婦很肯定的答:「是,我找宋小渝,你是宋小渝是不是?」
「但是我不認識你。」小渝坐在她對面。
「你不認識我?」
少婦容貌秀麗,非常面熟,舉止大方,但不知恁地,說話似打啞謎。
小渝很客氣地問:「你倒底是哪一位?」
「你真的不知道?」
小渝搖搖頭。
少婦緩緩說:「我姓郁。」
「郁女士,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小渝,我是你的母親。」
小渝霍地站起來,耳畔嗡地一聲,她瞪著這位郁女土,目瞪口呆。
這時候剛剛是黃昏,室內暮色昏昏,她又沒有開燈,一時間小渝如置身迷離境界。
半晌小渝才回過神來,「你是我母親?」
少婦點點頭。
「你搞錯了。」小渝說:「家父姓宋,家母姓王。」
「我是你生母。」
不可能,小渝心中嚷:不可能。
「你不是在找我嗎,你不是想見我?」
「是,」小渝勇敢地承證,「但你怎麼證明?」
郁女士笑了,「真孩子氣,還要我提出證據來。」
她站起來,站到鏡子前,又招手叫小渝過去。
小渝在鏡中照見她們兩人,心下就明白了,一式一樣高度,一模一樣的臉盤子,怪不得眼熟。
「母親?」
她點點頭,「我叫郁介芸。」
「這些年你在何處?」
她慘澹的笑,側著頭,像想找個合理的解釋,但半晌作不了聲。
她看上去極之年輕,彷彿只有廿多三十歲,保養得很好,雖然眉心打結,但仍然是位美婦人。
「誰告訴你我在這裡?」
「總算不難找。」她答非所問。
「我盼望這一天已有很久。」
她不響。
「你不必解釋,」小渝說:「我明白你的苦衷。」
「你原諒我?」
小渝答:「現在的觀點不一樣了,沒有什麼需要原諒。」
她握緊小渝的手。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還有事。」
「我想詳細的跟你談談。」小渝懇求她。
「我改天再來。」她掏出手帕掩住眼睛。
小渝不敢勉強,她的情緒似十分激動,遲些怕難以控制,還是讓她早些告辭的好。
「我送你出去。」
郁女士放好手帕,「沒想到你長這麼高了。」
「十九歲啦。」
「當年把你放到孤兒院,你才三歲。」
小渝點點頭。
「很吃了點苦吧。」
「沒有,我一直很好,五歲就被宋家收養,生活幸福。」
「都因我沒有能力。」她低下頭,「害你流離浪蕩。」
「一切已經過去,不要再說了,我們從頭開始如何。」
「小渝,求你一件事。」她說得很鄭重。
「請說。」
「不要把我們見面的事告知宋氏伉儷。」
「但是,」小渝有點為難,「我一向什麼都不瞞他們。」
「暫時不要,給我一個星期時間。」
小渝考慮了一會兒,「好的。」
「謝謝你。」
小渝打開門,轉身取外套,才要送她走,一晃眼,已經不見了她。
小渝在走廊裡到處張望,不明她怎麼可以移動得那麼快。
半晌,小渝才踏上回家路途。
宋太太迎出來,「臉色好蒼白,快過來喝碗雞湯。」
「媽媽。」小渝摟住養母肩膀。
「又要買新衣服了是不是?」
「媽媽,我永遠愛你。」
「得了,咦,一雙手為什麼冰冷?」
宋先生迎出來,「小渝回來了嗎,好得很,我們已經得到初步消息。」
「什麼消息?」
「關於你生母呀。當年把你抱到孤兒院去的,是一位年輕小姐,她受人所托,把嬰兒交到可靠的地方。」
小渝問:「我們是否托私家偵探查辦這件事?」
「當然,否則何來門路。」
「有沒有找到該位阿嬸?」小渝想知道究竟。
「調查還在進行中,我會逐步向你報告。」宋先生笑說。
小渝有點內疚,宋氏夫婦對她這樣好,她卻把那樣的大事瞞著他們,任何人知道了都會心淡吧。
「小渝,怔怔的想什麼?」宋太太怪擔心的。
「我有點累,我想先睡。」
「好,你去吧。」
小渝倒在床上,心中充滿疑團,不知如何開解,頓時唉聲歎氣起來。
宋太太前來敲門,「小渝,興波來看你。」
「呵,請進。」
興波把一大盒糖果放她膝上,小渝連忙打開來吃。
「不舒服?」
「老覺得冷。」
「太累了會這樣。」
小渝死守著秘密不說,不知道多辛苦。
「興波,我這個案真是不幸中大幸,身為孤兒,卻不受孤兒之苦。」
興波苦笑,「與我剛剛相反,我父母雙全,卻與他們長期分離,父住紐約,母在多倫多,兩人都已再婚,且有子女,使我兩頭不到岸,沒人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