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一個下午她歷劫了時光隧道。
慢著,就在小學一年級的名冊上,有潘至誠三個字。照片中小男孩清秀的面孔依稀相識。
琪琪心頭一鬆,他沒有騙她。
但是,二年級的時候,他到哪裡去了?
琪琪拿著本子去問書記。
「我不過是尋人而已。」
他勉為其難,「叫什麼名字?」
「七0年,潘至誠。」
書記咕噥,「這些資料,全應銷毀了才是。」
他按動電腦,紀錄一次又一次在綠色螢幕上出現,「找到了。」他一按鈕,紀錄印在紙上打出來。
「你拿去看吧。」他撕下給她。
琪琪一讀,頭頂猶如被澆了冷水,整個人呆在那裡。
紀錄這樣說:潘至誠,七歲半,入學試成績甲級,性情溫和有禮。
備註:七0年聖誕節潘至誠在排練三皇朝聖時突感不適被家長接返後因病告假。
再備註:該名學生六個月後因白血病不治。
琪琪抬起頭來。
那書記詫異地看著她,「你臉色蒼白,你怎麼了?」
琪琪並不害怕。三皇朝聖,他一定扮約瑟,她則演馬利亞,後來有人替他,琪琪便忘記他。
但是他沒有忘記小同學。
在她人生一個很重要的轉捩點,他前來與她交通。
可能嗎?
抑或有人開玩笑冒名頂替?
她站起來,向書記道謝。
琪琪走出校舍,她的腳步有點浮。
一抬頭,她看見有人迎面而來,那人像極了潘至誠。
琪琪急步迎上去,她有太多的話要跟他說。
她揚起手。
走近了,卻發覺來人是區定邦。
「你怎麼來了?」她好不訝異。
「來接你,公司秘書說你告假到母校來找資料。」
琪琪低頭,「你有好久沒接送我。」
「我知道,趁你沒去溫哥華,彌補過失。」
「何必言重。」
兩夫妻客氣一如普通朋友,其實這種關係最文明。
琪琪驚異之心稍平,一抬頭,但見紅日炎炎,肯定有人跟她開玩笑。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
「我碰到一位小學同學。」
「呵,談些什麼?」
「他思想十分老派,堅持夫妻之道,在乎容忍。」
「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琪琪沒有回答人定邦,我們母女走了之後,你會不會習慣?」
區定邦第一次表態:「我會活下來的。」
「如果太辛苦的話,過來找我們。」
區定邦怔怔地,過半晌才回味過來,「謝謝你。」
琪琪再也沒有見過潘至誠。
她沒有他的電話號碼,也沒有他的住址,他一向神出鬼沒,琪琪處於被動,沒有辦法同他聯絡。
但是他目的已經達到,他的善意終於令琪琪退讓一步,同意再給這段婚姻一次機會。
──後記──
三個月後琪琪攜女兒赴溫哥華,憑她的耐力能力,不到半年就適應下來。
這一天,她到飛機場接區定邦,定邦決定前來會合,從頭開始。
夫妻分開後才發覺異常思念對方,雙方都願意再來一次。
接機室人頭湧湧,琪琪抱著女兒,忽然看到遠處有人向她招手,她停睛一看,「潘至誠,」她叫出來,排開眾人走過去,「潘至誠!」
她明明看見潘至誠向她眨眼睛。
但擠到那個角落,卻不見了人。
琪琪正在發呆,女兒說:「爸爸在那邊,爸爸來了。」
果然是定邦,瘦許多,但精神奕奕。
琪琪心頭一陣溫暖,以前的齟齬,煙飛灰滅,她與定邦擁抱。
定邦忽然問:「那是你的熟人嗎,正著著我們笑怩。」
琪琪答:「那是我小學同學潘至誠。」
尋人
那少女對小郭說:「我要找一個人。」
稍早的時候,她告訴小郭,她的名字叫王思明。
小郭有個古老習慣,他管每個客人叫先生或小姐,以示尊重禮貌,同時保持賓主距離。
當下他說:「王小姐,我們需要這個人的照片及資料。」
她搖搖頭,「沒有照片。」
什麼,小郭欠一欠身,這口飯越來越難吃了,地球上的中國人超過十億,哪裡去找。
他搔搔腮,「王小姐,這可怎麼辦呢。」
「我把他的樣子畫成素描,可供參考。」
王小姐攤開一疊畫紙。
小郭並非專家,但逐張欣賞之後,不得不佩服這位王小姐的技巧。
「這些素描好極了。」他讚道。
王小姐很有涵養,她微微一笑,臉頰有點紅粉緋緋,更顯得清麗脫俗。
小郭看得呆了,低下頭,咳嗽一聲,重新集中精神。
素描一部份用炭筆,一部份是水彩,一般女孩子寫畫,追求看上去舒服,王思明的作品,在美觀之外,還有一絲寂寥,添增一種特殊味道。
畫中人是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打扮得十分時髦,卻又不見輕佻,一時穿西服,一時便裝,王思明的畫風近新寫實派,細節畫得非常詳盡,男子左頰上一顆痣都活龍活現。
「他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
小郭幾乎沒怪叫起來,但是他適當地控制了自己,喝一口水,點點頭,「沒有名字?不要緊,其他的資料詳盡一些也就是了。」
「他今年廿八歲。」王思明說。
「他是個科學家,職業相當冷門,在一間大學附屬機構中,專職為傷殘兒童設計生活中援助設備。」
小郭的精神來了,幹這一行的人絕對不多,相當不難找到他。
王思明輕輕說下去,「他充滿慈悲愛心,去年發明一種電腦控制供聾啞孩童學習的助聽機,曾經得過一項聯合國頒發的獎狀。」
去年?這麼說來,王思明去年見過他,或是聽說過他,她與他失去聯絡,是短短一年以內發生的事。
她對他的事並不陌生,卻偏偏不知道他的名字,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生活很樸素,住在家裡剩下的老房子裡,沒有兄弟姐妹,只得一個老僕,閒時,他喜歡旅行,他心愛的樂器,是一隻金色的色士風,他愛爵士樂。」
小郭發呆,「你同他那麼熟稔?」
「啊是,」王思明愉快的說:「他有一點點潔癖,做得一手好西菜,衣服以淺灰色居多,不抽煙,但可以喝一點酒,談吐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