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報告來了,他連蛀牙都沒有。
報告且存在麗紛處,由她保管。
永昌認識麗紛的時候,才二十歲,假如他有舊愛,應當是小學或中學同學,那麼朱永昌未免太早熟了,沒有可能。
而且,朱永昌可能是麗紛所認識,最渴望成家立室的人。
即使情緒如此波動,他還口口聲聲說:「麗紛,我會出死力保護我們的家,不容任何人來傷害它。」說到激動處,落下淚來。
麗紛也知道朱家經濟情形良好,朱母的老傭人始終跟在身邊,老人家也不勉強小兩口同住,講明他們看中那一幢房子,儘管出聲。
除非永昌找到新歡。
聘請私家偵探查一查就大放光明了。
但,如果要出到這一招,還不如分手的好,既到分手地步,還何用查探真相?
唯一可做的,似乎便是靜靜等候事情有較好的轉機。
但是永昌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他說:「麗紛,我發覺你不再信任我。」
「你太多心了。」
「有什麼事,你應當直接對我說。」
「你準備告訴升了,像每個星期一同三下午,你去了什麼地方?」
永昌大吃一驚,「你偷窺我的行動了!」
「你的秘書說你出外學習德文,但是歌德會所說沒有收過你這樣的學生。」
「你還知道多少?」
「我還知道你精神恍惚,會影響工作,問題遲遲未能解決,使精神更加受損,永昌,一人計短,也許二人計長,坦白出來好不好?」
「不!」
「永昌。」
他把激動的情緒按捺下去,「我沒有事。」
麗紛故作輕鬆,「你不是染上什麼怪癖吧。」
「麗紛,」他忽然緊緊擁抱未婚妻,「無論怎麼樣,我要你相信,我愛你永遠不變。」
「真是孩子氣,」麗紛拍他的背脊安撫他。
「麗紛,我們明年一定可以結婚。」
麗紛不出聲。
他有要緊事瞞著她。
麗紛並不相信夫妻兩人要百份百坦白,老老實實,要瞞就瞞得沒事人似,段數最高,千萬不要像朱永昌,瞞得神情大異,汗流浹背。
以前與永昌相處最開心,最近的約會又苦又悶。
麗紛像一般年輕的女子,工餘希望有足夠的娛樂鬆弛神經,她開始惆悵地想,感情開頭得太順利了,未必是好事,現在就得受點折磨。
當永昌沒有空的時候,她就找女朋友出來逛街喝茶。
女友們不是不覺得奇怪的,準新娘,應有千百樣愉快的瑣事待辦,怎麼會有暇會友。
「禮服挑好沒有?」
「我不打算穿紗。」
「一生人只有一次,不穿會後悔的。」
「幾時請吃喜酒?」
「旅行結婚,一切從簡。」
「別太簡單了。」有人惋惜。
「也許人家早已裝修好十四間睡房的華廈。」笑。
「麗紛,」有人看出來,「為何悶悶不悅?」
「沒有沒有。」麗紛否認。
「婚前患得患失也並不稀奇,倒底是完全簇新的生活方式,需要努力適應。」
「噯,之所以現代人很少結婚結得歡天喜地也是這個道理。」
有人發牢騷,「所有負擔照舊,還要多個人服侍。」
「別嚇唬這位準新娘。」
麗紛怔怔的。
她一直以為她瞭解永昌,兩人可以兩位一體地過活。
太高估自己了。
她倒底知道他多少?
在某種壓力底下,永昌原來會變得如此不近人情。
她對他的愛,又經不經得起試煉?她打算為他犧牲多少?
一千個問題一齊湧上心頭,使麗紛食而不知其味。
「麗紛,你怎麼了,不大投入似的。」
麗紛連忙抖擻精神,把一干女友敷衍過去。
回到家中,疲倦不堪,淋了浴,躺在床上繼續思索剛才的問題。
她願意為永昌承擔什麼?難保永昌不再問同樣的問題。所以他不肯把秘密透露出來,他怕她知道後會離開他。
天,這是一件什麼樣的大事?
麗紛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電話鈴響了。
是永昌。
「我剛才找你。」
「我出去與女友聚會,有要緊事嗎?」
永昌歎一日氣,「麗紛,我們提早結婚如何?」
「你考慮清楚了?」
「我不能失去你。」
「沒有人說你會失去我。」
「這樣下去我會的。」
麗紛啼笑皆非,「永昌,倒底發生什麼事,何必親手造成不可冰釋的誤會?」
「我已同母親商量過,這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麗紛心頭一鬆,「我曉得了,你已有一個五歲大的孩子。」
「不要開玩笑,你應該知道我內心痛苦到極點。」
「倒底是什麼大事?這個疑團悶在我心中已有多月。」
「我馬上來。」他掛上電話。
麗紛慶幸母親打牌去了,不到深夜不會回來,他們有的是詳談時間。
她換上舒服簡單的衣服,備下茶點糖果。
永昌過廿分鐘就到了,一進門,麗紛發覺他于思滿臉,精神萎靡。
「永昌你看你。」她怪心痛的說。
朱永昌深深歎一口氣,「過來,說,說你愛我。」他伸手拉她。
「是,」麗紛由衷的說:「我關心你,我愛你。」
「麗紛,我不應該試煉你。」
「來,我不怕,放馬過來。」麗紛佻皮的說。
「麗紛,你聽過這個故事便笑不出來了。」
麗紛沉默,「你可要喝杯茶?」
「給我一杯威士忌加冰比較適合。」
「這麼壞?」
「你且坐下。」
麗紛把酒遞給他之後,輕輕坐下。
「麗紛,家父並沒有故世。」
麗紛驀然抬起頭來,她從來沒有見過朱伯父,他在何方?太奇怪了。
永昌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勇氣再說下去,用雙手掩著臉,喉嚨發出呻吟的聲音來。
麗紛倒反而放心了,事情原來與永昌本人無關。
「而且我不是獨子,我還有一個哥哥。」
麗紛忍不住問:「他們在什麼地方,是不是打算來參加婚禮?」
永昌不作聲。
麗紛問:「是否他一早離家出走,抑或已與伯母離異?」
永昌抬起頭來,看著天花板,額角的青筋湧現,「不不,麗紛,不止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