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要放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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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時值隆冬,走在街上,口中呼白氣,北風抽緊皮膚,我忽然想哭,強忍看眼淚。

  我們在咖啡室找到位置,叫了飲品。

  周啟國說:「我對你怎麼樣,還不放心?多年同學,你也該把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是不

  是那種浪蕩子?你為何要躲開我?現在你正需要朋友,小雲,我對你是真的。」

  他說得很真誠,我垂著眼。

  「你姐姐的墮落,跟你們沒有一點關係,是她自己的選擇--」

  「胡說!她為了要供養我們!」

  周啟國搖頭,「不,供養弟妹,也不必貨腰,你想想仔細。你把這些罪全攬在自己頭上,所為何來?」

  我用手掩住臉。

  「她的死亡純是意外,那時你正忙考試,她又沉迷賭博,你勸她多次她也不理會,小雲,你背著這個十字架幹什麼?根本不是你的錯。」

  我抬起頭來,「你讓我靜一靜。」

  「不,」他嚷:「我愛你。」

  「你愛我?」我狂笑起來,「我百般作弄你,你還愛我?」

  「父親已經把一切告訴我,你恨他,所以才遷怒於我。」周啟國毫不氣餒,「隨便你怎麼考驗教,我都絕不退縮。」

  真討厭,我心想,簡直不能忍受。

  我說:「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送。」我推開他。

  他也不再分辯,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後,我截停計程車,他眼睜睜看著我上車。

  我相信他知道我住在哪裡,他對我一番苦心,我很感激,但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我

  不想帶給他任何幻覺。

  我與周家有仇。

  當夜我覺得非常疲倦,趁早上床。

  第二天下樓,周啟國在那裡等我,我假裝沒看見他,叫街車上班,我深深歎氣,生活還

  不夠煩惱,身邊又多只攝青鬼。

  幸虧辦公室忙,我精神也有默寄托,中午時分,我接到一個電話。

  「小雲?」很熟悉的聲音,我一剎時又想不起是誰。

  哪—位?我很不起勁。

  「記得我嗎? 我是張廠長。」

  「張伯伯!」我心強烈的跳動起來。

  「小雲,好幾年不見、我很輾轉才聯絡到你。你怎麼了?小露好不好?大弟小弟呢?」

  我忽然哽咽起來,「張伯伯,這些日子,你在什麼地方?」

  「自你爹的事情之後,廠關了門,我也只好到別處找出路,結果到新加坡做生意,回來已有半年,到處找你們,音訊全無。」

  「張伯伯。」我抓看話筒,眼淚汨汨而下。

  「怎麼了,小雲?受什麼委屈,你下班有時間嗎?我來接你,大家聚一聚。」

  我連忙把公司地址告訴他。

  那一整個下午,我思潮起伏,根本無心做事,好不容易挨到落班,奪門而出,看到張伯伯,那張厚實可靠的面孔,撲進他懷裡。

  他撫我的頭,「孩子,怎麼了?」

  我哽咽,「張伯伯。」

  他笑,來我介紹大兒你認識,千里,來見過小雲」

  這個時候我才發覺他身邊站著個年輕人,正看著我笑呢。

  張伯伯說:你沒見過千里,我跟你爹的時候,他已經在外國讀書。」

  我和他們兩父子邊吃邊敘舊,我把多年來的心事全盤傾訴,說到激動之外,忍不住飲

  泣。

  張伯伯開頭還安慰我,一聽到姐姐廿六歲就這樣離開我們而去,不禁也震驚萬分,說不

  出話來。

  我說:「現在兩個弟弟一放假就同來,我都不知道對他們怎麼交待。」

  張千里給我遞上手帕,我用它掩住臉。

  張伯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長歎一聲:真想不到,好好的一個家難為你們兩姐妹,也沒辦法,只能往好處想,弟弟終於成了人,這是你一大寬慰。還有你自己,要振著起來,為父母為姐姐,都要抬起頭來好好做人。」

  我的眼淚無論如何止不住。

  「別哭了,你知道我同你父親是數十年老朋友,有什麼事大家商量。千里,你跟我送小

  雲回家,唉,我也累了。」

  我由張千里送回去,禮貌上請他進屋喝一杯茶。他跟他父親一般,是個山般可靠的人。

  他詫異的說:「作為一個女孩子的家,未免太素淨了。」四周打量著。

  老實說我根本沒有心思裝修家裡,胡亂放幾件必需的傢俬,然後盡量收拾乾淨而已。

  他捧著茶喝,我去洗一把臉,再出來的時候精神振作了一點。

  張千里同我說:「我們就住在這附近,你知道嗎?如果你不介意,我會常常過來看你。」

  我沒有同他握手,但他很堅決,他拉起我的手握一握,說:「早些睡。」便告辭了。

  我與張千里很快成為好朋友,他對我的照顧是實在的,溫暖的--週末買了水果來,替我洗淨,放冰箱裡,有時候為我煮一鍋好菜,他不多話,也不多動作,有一雙會笑的眼睛,開心的時候彈起吉它,唱看民歌,整間小公寓便充滿生機。

  每星期六他都會先打電話上來,見我在,便說:我馬上來,隨他而來的是綠色的盆栽,我的公寓便漸漸加添不少生氣,一個月後,我的週末與他已發生不可分割的關係,我很多時候留在家中中等他的電話,而我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張伯伯有意無意間說:「你們兩人有空多聚聚。」

  最不開心的是周啟國,他很失望。

  找我談判,我也同他坦白:「我們之間是沒有希望的。」

  「你太不公平,多年的友誼……何必太吝嗇感情,我請你給我們留些餘地,不要把我父

  親的賬算在我頭上。」

  因為最近心情比較好一點,我比較坦白,同他說:「我想努力忘記過去,你也是過去的

  一部份,看見你,引起無窮不愉快的回憶,所以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不忍看他的臉,他的失望是那麼深,面孔上的表情是那麼慘痛。

  「對不起。」我第一次同他說這三個字。

  他苦笑,「我情願你不說這三個字。」

  我無法再說下去,我永永遠遠不能忘記周家給我們的恥辱。害了姐姐的,正是周啟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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